“洛水之事,查得怎么样了?”魏帝缓缓道。
梁琥道:“线索断在了藩王贡品那处,不过金吾卫中有人提及……”梁琥顿住了。
魏帝不动声色道:“说,接着说下去。”
梁琥一咬牙,道:“有,有人窥伺殿下行踪。”
魏帝的目光如利剑一般射向梁琥,道:“何人,藩王,李婕妤,不,不对,太子?”
梁琥身子一软,跪伏在地上,道:“先,先庞后之人。”
这话说的,就差没指名道姓是太子了,魏帝合上了眼睛,半晌一言不发。
梁琥跪在地上,身上颤抖着,魏帝对太子陈昱的态度转变,梁琥都是看在眼中的,他也不明白,这是何苦来哉,陛下原本不是个会无端猜疑的君主,可是现在明显实在猜忌和提防太子,又扶了燕王陈晟起来,储君的地位不稳固,这是会动摇国家根基的,先前陛下身体康健,还可以看做是为了小儿子陈晏打算,可是陛下这身子怕是等不到陈晏长起来了,联想到隐约查出的洛水遇袭之事,梁琥心中一颤。这宮墙之内,动乱将起,梁琥是个阉人,不过求个余生苟活罢了,他该早为自己打算了。
魏帝颓然道:“下去吧,朕要一个人静静。”
梁琥应声退下,他临出门的时候回望了殿内,只见魏帝的身形隐没在黑暗中,再不复昔日英姿,梁琥心中大叹,难道都是为了那个女人,陛下这是怎么了?
皇帝,享无上尊荣,受万千孤独。
宣室殿外,陈晟道:“论理庞司空是我的叔祖,拜祭一二也是应当的。”
陈昱道:“孤多谢阿兄的惦念。”
陈晟一拱手,道:“先行告退了。”
陈昱点头,目送陈晟离开,陈晟心中微嗤,陈昱如今的境况还是这般云淡风轻的模样,倘若他日他从太子的尊位上掉下来,可不一定是什么样子呢,陈晟按捺住心中的兴奋,若真是有那一天,他很期待。
陈昱在宣室殿石阶上远望,只见阳光照在琉璃瓦上,泛着金色的光芒,他眯眯眼睛,这个地方这样的景象,他都看过无数次了,从前不觉得厌烦,现在却觉得有些没劲。
重来一回,也就是一张椅子,几个算不上对手的对手,一群不能交心的妻妾罢了,陈昱手中拿着绢布,向石阶下面走去,忽然心里想起了什么,低低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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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昱乘车驾上门的时候,庞氏全族皆跪伏门前迎接他,这不是他平时的私人来访,他代表的是大魏皇室的态度,储君便是未来的君主,陈昱下车,上前将跪在前排的舅父庞贺扶了起来,道:“舅父不必多礼。”
庞贺与身后的庞哲还有一边的庞安都起身,庞贺见了陈昱身边的陈晟,忙拱手,道:“燕王殿下。”
陈晟道:“舅父不必多礼。”
“走吧,我们先进去吧。”陈昱出言,随着庞贺等人入了府邸,他拿出魏帝的手谕,府中人皆跪伏在地,魏帝的手谕很简单,主要是追谥庞呈为文忠公,给庞贺升官,可笑的是庞贺原本在尚书台任职,若是平常的升官路线,按照他的资历,现下当个尚书仆射是绰绰有余的,可是魏帝却将他外放出去,放到青州做官。
接着又征辟了庞哲为官,可是却是入了太学,那地方虽然清贵,能够配上庞氏门楣,却没什么实权,眼下这样的情势,一个小小的人事调动就能影响全局。而更吊诡的是,庞安却被魏帝提拔,如今已经成为镇守皇宫东门的金吾卫将领,这,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陈昱声音清越,并无什么情绪波动,仿佛这些关于他母族的调动与他无关。
旨意结束,陈昱合上了绢布,道:“孤要为外祖父祭。”
庞贺躬身,将位置让出来,陈昱站在庞呈灵前,三次下拜,道:“孙魏太子陈昱,为外祖司空庞呈祭。”
庞贺等人还礼。
陈昱祭拜完了,便是陈晟,陈晟同庞氏本家的人不太熟悉,但是也捏着鼻子祭拜了,不过他此行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这老棺材瓤子庞呈,他的目光扫过那立在一侧沉默的庞安,颇有深意。
祭拜之礼结束,庞贺等人在偏厅招待陈昱他们饮茶,略坐了坐,说了些闲话,皆是一派平和模样,就像是方才的旨意完全没有影响到他们似的,陈晟心中冷笑,这帮人真是太会做戏,指不定心中是个什么滋味。
陈晟拱手,道:“本王还有些事,就不叨扰了。”说完要告退,只见庞贺等人拱拱手,庞安上来,道:“末将送送燕王殿下。”
论理这就是陈晟的待遇,他母亲不过是庞氏的旁支,是庞后的媵女,即便王侯之尊,可是在太子面前仍旧要退一射之地,由庞安出面相送,是很恰当的,要是搁在平时,陈晟指不定心里多嫉恨,可是这一次正中他的心意。
目送陈晟离去后,庞贺道:“听了今日的旨意,殿下真是料事如神啊。”
陈昱摆手,道:“非是孤料事如神,而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庞贺叹道:“上巳节洛水畔陛下遇袭,有人查到了殿下这里来,对方手段实在高明,不过是影影绰绰的东西,现下陛下那边虽然查着,却还是生疑,殿下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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