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婧道:“是啊,很快我也不是靖宁公主了。”
“阿婧,你欢喜么?”阿成问她。
陈婧的手抚上了阿成缎子一样的长发,道:“嗯,欢喜。”可是她还是怕的,阿成纵横欢场,对女人无往不利,而她陈婧足足大了他十二岁,去了泉城又如何呢,真的能够过得如同阿成所说的那么幸福么,她陈婧真的能得到所谓的自由么?
她的自由能够托庇于一个男人的承诺和真心么,一时间,陈婧心中,那种期盼与恐惧交织,真是百感交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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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虎一事让魏帝失了围猎的兴致,他吩咐羽林卫收拾了营地便准备离开,一行人上了车驾,魏帝刚进了马车便倒在榻上,梁琥浑身发抖,道:“陛下,您,奴婢去唤良医过来。”
魏帝喘着粗气,道:“不许去,快,把丹药拿来。”
梁琥手上一顿,道:“陛下,现在您日日要吃五粒丹药实在是太多了,良医说……”
梁琥的话都没说完,魏帝打断他道:“快。”
梁琥没法子,只能把丹药拿出来,魏帝含着丹药,气息慢慢平复下来,接着他握紧了手上的玉珏,低声道:“逆子,庞氏所出的逆子。”
梁琥一抖,完全不敢动,将自己缩在阴影里,他觉得他这些日子听到了太多多不该听的,也看到了太多不该看的,他不过想要落个善终罢了,怎么不知不觉就走到这一步?
魏帝渐渐睡去,梁琥松了口气,这才敢偷偷看魏帝,只见他最近老了不少,之前的头疾尚未根治,上次洛水畔遇袭又伤到了心脉,现在时不时就会胸闷,病痛让这个君王格外的暴躁多疑,他的儿子们吃了些苦头,可真正不容易的是他们这些贴身的宫人们,想到自己那个下半身都被打废了的小徒弟,梁琥只敢默默流泪。
魏帝睡得不安稳,像是被什么魇住了,只听他低低地说:“阿兄,阿兄。”
梁琥不敢说话,魏帝的阿兄便是先孝怀太子,二人一母同胞至亲兄弟,可是谁也没想到,昭华三十六年黄河决堤会改变这一切。
梁琥不敢再想了,他不敢让自己想起那些本不可以知道的事情,只有他知道这个躺在榻上的病弱君主是怎么得到帝位的,也只有他知道魏帝到底在害怕什么。
他怕同样流着陈氏血的子孙们也会效仿他的作为,他怕太子也厌恶太子,更厌恶现在年迈的无能为力的自己。
杀人者终将为人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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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辆车驾中,陈昱则拉着许濛陪他下棋,许濛昨晚睡得特别香,一觉醒来都有今夕何夕之感,上了马车后还有些惋惜,只觉得如果能够再玩几天就好了,有些舍不得。
陈昱落子,见许濛不动,道:“怎么,舍不得?”
许濛点点头,道:“有一点,还没尽兴呢。”
“昨日猎虎也没尽兴么?”陈昱话中有话,许濛却不搭茬,“那是殿下尽兴了,阿濛觉得尚未尽兴。”
“无妨,等回到豹苑行宫,你陪着孤去登山如何。”
许濛举棋不定,想了想放在了一个位置,只见陈昱落子,许濛呆了,道:“殿下,赢了?”
陈昱道:“你心不在焉,孤胜之不武。”
许濛有些忧伤,道:“殿下从来都是谋而后动,还老下几步闲棋,连一点路数都没有,等妾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输了。”
陈昱却笑了,道:“动则死,不动则活,你该明白的。”
陈昱见许濛没了下棋的兴致,拿了书出来,道:“阿濛可曾读史?”
许濛点头,“阿爷曾经为妾讲史。”
“可知我陈氏如何得江山。”陈昱问道。
许濛先前的轻松写意一下子就烟消云散,她抬头看看陈昱,只觉得对方仿佛只是在和她闲谈说话,可是许濛的直觉告诉她,没这么简单。
“大穆行苛政,天下世家并起,后陈氏入主中原,得天下。”许濛言简意赅,字斟句酌道。
陈昱挑眉,“哦,阿濛说得可不清楚。”
许濛不傻,自然知道陈昱指的是什么,这事儿现在在民间早就被遗忘了,也就是许濛的祖父曾经求学于庆山书院,庆山书院同那秦氏有几分关系,这才知道一些事情。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许濛一咬牙,道:“昔年陈氏不过是个小家族,投在楚地秦氏帐下,立下汗马功劳,先□□得封魏王。”
“后来呢?”陈昱道。
许濛想起了许郄同她说起的一些事,硬着头皮道:“秦氏带兵围困洛阳,却在汛期碰上了黄河决堤,全军覆没,太祖临危受命力挽狂澜,威慑天下德服四海。”
“哈哈哈哈,好一个威慑天下德服四海,阿濛有史家风度。”陈昱击节赞叹道。
许濛心道,史家风度,那不就是春秋笔法,她可不敢担什么褒贬太祖的罪责,忙道:“妾所言,皆是真心并无半点假意。”
陈昱笑了,道:“陈氏,秦氏,谁说的清呢?”
许濛默默不敢言,她忽然觉得这些日子的温情相对像是泡影,不过是同陈昱说了一些与政事相关的话,许濛便觉得二人之间的距离忽然变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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