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欢_寂月皎皎【完结】(2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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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来一去奔波这么久,景辞岂不知生父之死的真相?

  最可悲的是,他们父子相聚这几个月,关系虽有所缓解,他始终不曾认过梁帝,更不曾唤过梁帝一声“父亲”……

  如今,便是他想唤,梁帝也听不到了。

  虽然可恶却被他视作母亲的知夏姑姑已然死去,难道他还得面对阿原的死亡?

  又或者,他并不肯面对她的枯骨,才孜孜于寻找不可能的生机?

  萧潇正担忧之际,景辞忽然顿住了身,定定看着地上的一物。

  萧潇忙奔过去看时,却是一个被熏得漆黑的一只旧磨盘。

  从烧剩的断墙残垣和若干破损的锅碗陶罐来看,此处应该用作厨房和杂物间,出现用以磨碎粮食的石磨并不稀奇。

  见景辞出神,萧潇正要发问时,再瞥一眼磨盘所在的位置,忽失神叫起来:“这磨盘被移动过!”

  地面一体被熏得焦黑,难以看不出异样,但仔细察看时,石磨沿边积了好些细碎的尘土,分明有挪动的痕迹,。

  想来阿原、慕北湮藏入屋内时,冯廷谔也提防过他们趁乱脱逃。只是火势正大时,势必无法入屋内检查;便是火势熄灭后,地面余温一时也降不下去。只要火中没有活人出来,基本便能判断二人丧生其中。

  可如果这屋中另有乾坤呢?

  萧潇屏住呼吸,低声道:“听闻这草堂是附近一位豪绅所筑,但只派了个老仆看屋子,后来兵乱四起,那豪绅举家逃走,也不晓得哪里去了……这地方既无景致,又无沃土,甚至连水都没有。可这豪绅不可能无缘无故建这么间草堂。”

  景辞端详着石磨,忽抬手,将石磨推了一圈,再往后扳回半圈。

  但听咯吱声响,黑灰蓦地自残破的灶膛间涌出。

  萧潇忙冲过去,失声道:“有暗道!他们……”

  第四卷 蟠龙劫 扶剑归去共从容(二五五)

  他尚未说完,便见一身素白衣衫的景辞跃身飞入黑灰乱舞的暗道。他忙跟侍从要了盏灯笼,掩住口鼻,急急跟了下去。

  暗道内同样有一个石磨,景辞先反向扳了半圈,再扳回一圈,便见原先隐于灶膛下的两块青石板缓缓阖上。

  下方满是青苔和散落的烟灰,自然说不上干净。沿着滑腻的山石,深一脚浅一脚走了不过数十步,萧潇只觉足底渐凉,忙提着灯笼往脚下细看,只见山石青苔间的水渍已浸透了鞋袜。

  而他们的耳边,已闻得水声潺潺。

  萧潇道:“原来是暗河!原来……原来那豪绅只是想留一处逃生之路。”

  于是闹鬼的传说,并非空穴来风。若豪绅或其家人进了草堂再没有出去,或有其他知情人曾来往于此处,当地百姓发现有人进了草堂后再不见人影,或莫名走出人来,当然会将此处视作鬼屋。

  因为是鬼屋,很少有人敢进来乱碰乱摸,自然不可能发现暗道。

  二人趟着水走了很远,几次差点被暗流拖入水中,好容易才从一处极低的山洞中湿淋淋地爬出。

  刚从黑暗中步出,他们的眼睛似被外面炙烈的阳光灼得睁不开,温热的液体不能克制般直往外涌。

  萧潇忙抬袖拭了眼睛,奔到外面举目一瞧,笑道:“这里是山岭的另一端,难怪小坏也找不到他们了!他们……他们应该逃出来了吧?”

  他这般说着,却不敢确定。

  水路很难走,慕北湮又身负重伤,阿原又畏水,他们……真能逃得出来吗?

  景辞缓缓在洞口走了一圈,忽蹲下身去,小心自山石边捡起两三绺脱落的棉线,看棉线上隐约的血迹;又取出一方丝帕,拭旁边山壁上可疑的暗痕,放到鼻际嗅了嗅。

  萧潇紧张地盯着他,“是……是什么?”

  “血迹。靳小函曾说,慕北湮应该背部受伤。”

  山壁蹭上的血痕,似让人看到了重伤的慕北湮气息奄奄坐倒在那里,而阿原正努力拧干衣角,撕出布条为他包扎伤处,然后扶起他走向远方……

  景辞笑了笑,又笑了笑,踉跄着走出山洞,侧耳细听着。

  秋风拂过树桠的沙沙声里,依稀又听到阿原往日清脆的笑语。他忽冲着周围的密林,高声唤道:“阿原!阿原!”

  用尽力气,声音却还压在喉嗓深处。好容易透过气团逼出的声线,似被风声打得破碎,模糊得听不清晰。

  他躬着腰大口喘息,抵着膝盖的双手颤抖着,但眸心的清冷已被眼底闪烁的璀璨光亮掩去。

  他低低道:“阿原,谢谢你……”

  谢谢阿原逃出生天,让他得以绝境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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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去春来,转眼郢王已登基数月。但在很多大臣眼底,他依然只是郢王,而非新的大梁皇帝。

  梁帝朱煌马上打的天下,信重的大臣多是跟他鞍前马后一起拼杀过的。虽说梁帝脾气暴躁,但也不曾亏待过这群出生入死的部属。梁帝死得不明不白,这些人自然不甘不愿;加上原夫人殉情一说连鬼都不信,素日交好的也未免愤愤。

  郢王明知人心不服,自是种种加官晋爵,设法笼络群臣。

  均王恍若不知友人别院是因他的缘故才被夷作平地,也不曾问起过“意外”失火后贺王和原大小姐的生死,看着战战兢兢,比先前更加恭谨守礼,终日与一班儒士们谈诗论词,倒让郢王戒心渐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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