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公主道:“的确像是他的主意。不过想说服皇甫麟依计而行,必定只能靠我们谢公子了吧?”
谢岩笑而不语。
长乐公主踮脚在他唇上亲了一亲,“我夫婿最有才干了!”
谢岩顿时满面通红,“喂,这大白天的……”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郢王夺得帝位,缘于宫变;那么,想将他拉下帝位,也只差一场宫变而已。
这晚郢王闻得外面杀声震天,匆忙推开怀中小美人持剑而出时,那厢太监已尖着嗓子禀道:“皇上不好了,龙骧军反了!”
郢王一脚将他踹开,喝道:“胡扯什么?谁不好了?”
靳小函也已听得动静,匆匆披衣而出,说道:“皇上天命所归,雄姿英发,岂会惧那些小小毛贼!皇上,赶紧传韩大人护驾,一起剿灭叛贼吧!”
郢王定定神,冷笑道:“朕岂会惧怕他们?爱妃去烹壶好茶,等朕收拾了他们回来共饮!”
他匆匆踏出万春宫时,冯廷谔正快步迎来,向他急急说道:“皇上,韩勍不在宫中,龙虎军……阵脚有些乱。”
靳小函远远听他们走远,踱回自己的卧室,也不烹茶,径自倒了一盏茶,一边喝着,一边向身畔的贴身侍儿轻笑道:“听闻今日韩大人去他情妇那里了……那寡妇今天生日呢!倒也是个多情种子!咦,不晓得原大小姐如今在哪里,若她来,必定更热闹。”
她侧耳听着外面的喧嚷厮杀声,又品了口茶,轻叹道:“这大正月的隔夜茶,冷得入心入肺……或许,我真该为自己烹壶热茶了吧?”
侍儿瞠目不知所对。
靳小函也不需要侍儿回答,慢慢掂着手中的凉花,悠然道:“有情的还情,有债的还债,有恩的报恩,有仇的报仇,这才叫天道!”
群龙无首的龙虎军被打得措手不及,已成了一团散沙,在寒风凛冽的宫殿里四下奔窜。
郢王虽赶至,但黑暗之中敌我难辨,只闻到处都是将卒在吼叫道:“朱友圭弑父!为先帝报仇!朱友圭弑父!为先帝报仇!”
声音开始散乱,混杂于厮杀声中,随着守军的败退,不知什么时候起,四面八方都传来同样雄浑有力、节奏铿锵的吼声:“朱友圭弑父!为先帝报仇!朱友圭弑父!为先帝报仇……”
梁帝遇害的建章宫附近,忽然传来怪异的巨响,似平地雷声起,又似有什么从地底深处即将破土而出,奋力撞击着地狱之门。
郢王开始还强撑着指挥心腹侍卫抵抗,待闻得建章宫的巨响,眼前不由浮现父亲死后怒睁的双眼,以及收尸时腐臭不堪的尸骨脏腑。曾经蜿蜒于尸身旁的肚肠似在建章宫的异响中活了过来,滑腻腻地缠向他的脖颈,臭味直钻内腑……
郢王干呕了一声,才在冯廷谔的推搡里从幻觉中清醒过来。
他抬头再看向建章宫的方向,正见浓黑的烟雾腾空而起,迅速飘向夜空,形状亦说不出的诡异,仿佛有人正狞笑着,要俯下身来掐死他这弑父逆子。
郢王不觉胆寒,向冯廷谔道:“廷谔,我们向永安门撤!”
冯廷谔刚砍倒一个逼近前来的士卒,闻言怔了一下,环顾四周,果然随从已越打越少,宫中四面楚歌,已无力支撑,——一如他们攻破宫门、谋害梁帝的那夜。
只是,今夜被算计的那人,成了郢王……
有剩余的侍从拼死保护,郢王等终于奔到离寝宫最近的永安门。
一只苍鹰掠过,唳声悠长,在他们头顶盘旋,透过夜幕都似能感觉它窥视的利眼。
冯廷谔顿了顿身。
郢王问:“怎么了?”
冯廷谔道:“没什么。这鹰……看着眼熟。不过天底下的鹰应该都是差不多的样儿。”
说话间,他们已到永安门下。随从尚未及奔过去呼唤守卫开门,便见永安门缓缓打开,一名白衣男子正提着宫灯自黑暗中徐徐步来。
宫灯温暖微黄,但映上那人清冷高华的面容,却似敷了层霜雪般幽寒洁净起来。
郢王吸气,“端侯!”
第四卷 蟠龙劫 扶剑归去共从容(二五七)
传说中病得起不了床的景辞,虽然不见得多有精神,但步履沉稳,举止安详,绝不像将死之人。
天空那鹰又盘旋一了圈,敛翅栖到他肩上。景辞抬手抚了抚它的羽毛,居然柔和地笑了一笑。
冯廷谔忍不住道:“这是……当日原大小姐养的鹰?”
景辞素来寡言,但此刻居然甚是耐心地答道:“是,它叫小坏,两次差点被你弄死,还被害得失去了主人。我教了它很久,才教会它莫怕恶人,便是打不过也不要紧,寻机再战即可。”
阿原的鹰,他自然要带回的。好在她一生所学,大多是他所教,——包括如何驯鹰。
只要他愿意,将小坏的鹰驯成他的鹰,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再说了,连阿原都是他的,阿原的鹰自然也该是他的……
而郢王自然是无心管他的鹰,扭头看向来路时,却见萧潇领了十余名侍卫,抱肩拦于路前,不容他们回宫;而景辞阻于他们的去路,看着倒是最薄弱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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