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还没碰到小孩,盛濯然却匆匆掠过,也不看他,径直拉开门走出去。
“帮我看住程程!”
景簌反应过来,擦了把眼泪,低声和林一鹿交代,跑着追出去。
不明白这两人是在玩什么把戏,预想的拥抱和亲吻一个都没有,甚至一个躲一个追。
林一鹿摇摇头,拉了下小孩的帽子,“你留这吧,继续玩你的游戏。大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也许人高腿长占优势,景簌喘着气跑出大门,已看不见盛濯然的身影。
街两边的行道树光秃秃,笔直立在那里,像列士兵,注视着她这个不称职的骑士。
她咬着唇,胸口闷痛,犹如长跑三千米后即将倒下的瞬间。还是不死心逡巡着周围每一个地方,试图找到那黑衣黑裤的人。
渐渐,目光停在不远处。那棵位于拐角的古树因年事过高,很早就被圈起来特别保护,粗大树桩足够藏住一个成年男人。
联想到盛濯然以前的习惯,景簌慢慢抬脚走过去。
风大,她揉了揉脸,给自己勇气。
还差两步,已经闻到了一股烟味。
景簌停下,上齿深陷唇肉中,借几分痛给自己一点清醒,才有面对他的勇气和镇定。
转过去,果真,人靠在那里。右手夹着烟,帽檐往下压狠了点,只看得到瘦削过度的下颔线。
她贪婪地从上到下看了好几遍,确认这个人的存在,以及念咒般催眠自己这不是梦。
萧瑟冷风阵起,景簌跑出门时没顺手抓起外套,此刻人又瑟缩起来,糯糯问,“你不冷么?”
阔别六年,她摇身一变,又成为林满那个事事关心的景簌。
盛濯然侧过身,看她,并没开口,眼中情绪复杂。
岁月催人,也让他变得莫测。
景簌却能在和记忆严丝密合的重叠中,找到那些不同,泛青的胡茬,眼底的憔悴,不再瘦弱的身躯,还有没什么表情的一张脸。
少年的戾气和张扬全被收好,只剩一具成熟的躯体。
看盛濯然没有接话的意思,景簌就安然站在一旁,两人中间还能塞下一个出国四年变胖不少的林一鹿。
她仍然觉得满足,暂时无心计较他发生什么变化,稚嫩的鹰是否历经千丈悬崖的坠落。
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已经占据景簌所有心绪,在盛濯然走后磨砺出的冷静自持全部粉碎于风中。
一支烟抽完,盛濯然扬手扔掉烟屁股。
“网吧……你的?”
“嗯……”
她点点头,像个被老师问话的小孩,惴惴不安。
“过的还好?”
盛濯然觉得自己说的是废话,眼前的人,站在那里的感觉,已经和过去不同了。
是个盛放的女人。
不缺人上涌着献殷勤的精致女人。
虽然这是他乐于看到的,但此刻还是胸闷,不快。
“……一半一半。”
景簌点头,又摇头,只有那双眼,还清澈如故,是可以让他溺毙的一池春水。
盛濯然又无话。
她不安动动脚,想找点话来填补空隙。他却将手揣进卫衣两侧兜里,准备走人的模样。
不及多想,景簌一把拉住了人,力气意外大,盛濯然被生生拉回转了身,只能微低头看她,“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我现在不想说。”
两人对视,景簌觉得抓住的这个人,似乎不再是当年那个肆无忌惮的少年,更像个赤足行走荒野的行人。
漂泊无定。
她忍住那阵心酸,依旧大度又体贴,“好,那你走吧。”
再亲密的人,也需要空间去放一些情绪和秘密。她可以等,盛濯然向她交出那把钥匙的那天。
回到辛德瑞拉,景簌全身力气都被抽光,凭见到他的一点欣喜撑到二楼,推开门,程程已经心无旁骛带起耳机在玩游戏。
林一鹿躺在沙发上玩手机,姿势自由。
她走到沙发另一边,卸下所有力气,靠上去,脸埋在抱枕里。
有气无力的模样,很难不让林一鹿往坏处想,当即扔了手机,跳到景簌旁边坐好,“怎么回事?没谈拢?”
“……我有点累,你自己联系他吧。”
她挥了挥手,整个人又往下滑了点,什么表情也窥探不到。
林一鹿估计不会好就是了。
他一个海归人员不能理解这对情侣的幺蛾子,只能疑惑将手机够来,开始狂轰滥炸那位罪魁祸首。
连续十几通电话过去,没人接听,林一鹿自言自语,“这位少爷该不会是在用其他号码吧……用得着避我们这么彻底吗,吃错药了吗?”
沙发另一侧的蘑菇闻言微动,手指用力摁了下太阳穴。
呆到傍晚,林一鹿接了个电话,急匆匆离开,不忘鼓励景簌,“没事,簌妹妹,我们慢慢来,有个词儿叫近乡情怯,你懂的,他可能需要时间。”
门被带上,景簌抬起头,拨开散乱碎发,用力呼出一口气。起身走到程程身后,恰好看到一局对战结束。
温柔摸了下小孩脑袋,她笑,“程程,我请你吃晚饭,你呢……能不能告诉我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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