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不知多久,还是被一通电话吵醒。自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收缴了作乱的手机。
“喂?”
打来电话的人一愣,“你还在休息吗?”
景簌勉强睁开眼,从不大的缝隙里看清了时间,已经四点半了。
她在心里无声叹一口气,捂着额头从被窝里爬出来,只穿了单衣的躯体在和外面温度接触了片刻后,人就彻底醒了,“没事,我起了,寿宴是在王叔家的饭店对吧,六点吗?”
“你来接我吗?我自己打车就……”
“好吧,到时候联系。”
迷迷瞪瞪挂了电话,下床去洗漱。
化了个简单的妆,景簌套上大衣,拎起包准备出门。
触摸到门把的瞬间,门外传来隐约一声动静,像是有人辛苦爬到六楼后努力忍着喘息。
还有细小的鞋底和地面摩擦发出的动静。
林满这个小破地方虽然贼不多,也不缺仗着天高地远就胡作非为的刑事案件,景簌心里紧了下。
不是高跟鞋的声音,所以不是怀了孕也不放弃爱美的景夏。
吐出一口郁闷的气,景簌轻巧走到门边,从猫眼往外一看。
只一眼,她就如同被定在原地。
猫眼能看到的范围有限,那个女人的身影即使被拉成小小一块,景簌也觉得自己什么都看得到,她苍老了些许的脸,还有圆鼓鼓的身材。
在刘芳丹踌躇再三准备敲门之际,景簌直接拉开了门。
七楼住户堆了好些箱子,造成楼梯间光线暗淡,一身黑色棉衣的刘芳丹几乎快隐匿于其中。
“你……”
“要进去坐坐吗?”
一道声音迟疑,一道声音利落,带着点报复的快感。
景簌手还放在门把上,倾着身子带点邀请的意味,在这个曾经刘芳丹以女主人自居的家门口。
“不了。”
眼前长发的女人,终究不是当年乖巧的女孩。
刘芳丹舔了下嘴唇,那里有些地方起了皮,带出一阵痛感,让她记起了自己来的初衷,“我不进去了,这房子你买回来了吗?我昨晚……看到灯光了,觉得很惊讶。”
只用了几秒,景簌就回忆起了昨晚喝牛奶时看到的楼下人影,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始作俑者此刻唯唯诺诺的模样,让景簌觉得她一瞬间的快意都像个笑话。
迟到多年的角色对换,却没能将心境也一起改变了。她以为自己是个复仇女神,手里却什么利器都没有,只剩一双蕴含万千心绪的眼。
转身关了门,景簌收起钥匙,“那你来有什么事?”
“我想,带你去你爸爸坟墓前看看。”
知道景簌对这件事格外过不去,刘芳丹声音弱了几分,面对刹那转过身的景簌时,还是怯怯朝后退了一步。
“你不觉得自己像个魔鬼吗?”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根刺已经长在我心里了,想一想都觉得疼,现在你倒轻巧,准备敷衍了事就给我拔.出来。”
“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吗?”
没有再向前一步,景簌死死盯着刘芳丹,用一种烈焰滔天的眼神,凝成一条线,几乎让刘芳丹觉得被掐住脖子般难以呼吸。
靠着墙,手指狠掐了把掌心,刘芳丹低头,避开了景簌的质问和愤怒,“我也……很久没去见他了,不知道那里怎么样,有没有人收拾。”
快咬碎了牙,景簌第一次感觉到无能为力。
这个人,是她名义上的母亲。
也是一个受法律保护的公民。
她不知道,能用什么手段,才能把刘芳丹的心扒开来看看到底是什么颜色。或者,看看她的胸膛里,是否有颗跳动的心脏。否则她怎么会如此狠心,不像个普天下的母亲一般。
上了出租车,景簌回头,看自觉坐在后座的刘芳丹,也没说话,给庄森发了条消息,“遇到我妈了,现在去后山看一下我爸的坟墓,你等会直接来后山脚下等我吧。”
林场人本就少,开到半山腰往上一点的位置,刘芳丹叫司机停下。
冬天的林场弥漫着一种肃穆和冷清。景簌下了车,跟着刘芳丹一步步沿着石梯朝上走,没带围巾出门,景簌脖子上时有凉风吹过,像阎王索命的绳索。
她摸着脖子,默不作声朝四周看了看。除了两人的脚步声,再没有其他。
记了下大概的路线,约莫十分钟后,终于走到一处小木屋的旁边,已呈废弃状态,门被冬日的风吹得开开合合,发出几声不小的动静。
“这里是个休息站?”
一眼认出面前的木屋。景簌也曾在类似的休息站里玩耍过,不过那个屋子面积更大,在山脚附近。只有被父亲允许后,景簌才能进去给其他工人的家属添麻烦。
父亲也从没告诉过她,半山腰还有类似的一个。
“对。”
刘芳丹拿出手机,看了下屏幕,很快塞回去,引着景簌往小木屋后面走去。
秋季掉落在地的枯枝已经被风雨侵蚀,踩在脚下吱呀作响,绕过了十几棵树,景簌终于看到在一颗拴着红绳的树木下,一座孤零零的坟墓。
她深吸了一口气,几乎能尝到泪水咸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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