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堵在这儿干嘛?走开,我要去上课了!”
周瘦鹃没防备,被她撞得连连退了好几步。待她走出了家门,这才暗暗地笑道:“好家伙,这小姑娘性子真烈……”
又没问到,连连碰了两次壁,周瘦鹃竟不免有些丧气。
她从宝络房里慢悠悠地走出来,到了正厅的时候,正好碰见刚从外头玩了一夜才回来的迟秉英。
这迟家的二少爷迟秉英——身材相当高,不只是纵欲还是酗酒闹出来的苍白的长方脸儿,略有点鹰钩鼻,一双水灵灵的棕黑色的大眼睛,穿着件剪裁合体的樱白的西装,身段十分潇洒,一顶巴拿马草帽拿在手里,进门便在桌上一搁,颇有点儿雅痞的风度。
迟秉英跟他大哥的那一种知识分子的绅士做派真是天差地别。
他就是个整日游手好闲的花花公子,每天也只是去歌舞厅结交结交洋妞和新式女人。一天到晚的不着家,却也从没见哪个女人能把他制住拴住。
他一向瞧不上他大嫂那样的旧式妇女,倒是对冯小婵那样的女大学生还算尊重。
周瘦鹃远远地就闻到了迟秉英身上散发出的那一种浓烈的香味,她停下了脚步,嗅了嗅,掩着鼻子道:“佛手柑、白松露、橙橘、董衣草、茉莉、玫瑰、晚香玉、松香、肉桂、檀香木、麝香、雪松……”
迟秉英被她突然一阵报菜名似的咕噜吓了一跳,还以为今天又好巧不巧的赶上了她发疯呢,等到听清楚了她在念叨什么,倒有些不可思议似的停下了步子,一手撑着楼梯把手,歪歪扭扭的站在那里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周瘦鹃微微思索了那么一会儿,又笑嘻嘻的续道:“还有一味印度广藿香——”周瘦鹃放下了掩着鼻子的手,朝他笑道:“味道都杂在一块儿了,还有好些我也辩不出来。你倒是很好,竟然才回来。”
迟秉英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他在外头玩了一夜,又喝了许多的酒,到现在都还有些飘飘然。
他笑道:“我竟从不知道你有这样的本事。”一边说着一边又往楼上走。
周瘦鹃很有些得意的受了他这一句夸奖,不由得又打趣道:“他们外国女人虽然五官立体又精致,身材也好,前凸后翘的叫人好不羡慕,可就是有一点美中不足——”
迟秉英听了,心里一跳,怎么她竟能猜到自己一晚上都是和洋妞们厮混在一起的?这么想着,便又停下了脚步,很感兴趣的盯着站在楼梯口的周瘦鹃的脸。
“因为基因的问题,她们总是有很重的体味,所以都爱拿浓烈的香水去遮,反而欲盖弥彰。这倒是我们黄种人的种族优势。”说到这里,她很自得的笑了。
迟秉英倒是第一次听说“基因”“种族优势”这些新名词,他觉得周瘦鹃与平时不同,从前的周瘦鹃美则美矣,却总有那么几分苦相,叫人过目不忘的便是那微微下垂的嘴角,和哭过之后微肿的眼泡……
她的脸上从不像现在这样充满着生机活力,更别提那一种调皮而自得的神气了。
他以为是自己醉了酒眼花脑胀的关系,便一步步地走下楼来要看个清楚,他把手在周瘦鹃眼前晃了晃,问道:“我醉了么?”
周瘦鹃道:“醉了。”
迟秉英又问:“那醉的厉害么?”
周瘦鹃笑道:“这我可看不出来!”
迟秉英点了点头,又想了想道:“那你是我大嫂么?”
周瘦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反问他:“那你瞧着呢?”
迟秉英仔仔细细的往她脸上瞅了瞅,迟疑道:“我瞧着,是。可又不大像。”
周瘦鹃起了兴致,问道:“哪里不大像?”
“语气、神态,都不大像。”迟秉英这么问一句答一句的,倒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可爱。
周瘦鹃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迟秉英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倒让她想到了自己在原来那个世界的弟弟,今年也只是二十出头,长得也是瘦瘦高高的,然而一身肌肉,是做重活做出来的。跟迟秉英不同的是,她自己的那个弟弟,打小儿就憨厚老实,不像迟秉英这么油嘴滑舌。
迟秉英见她忽然不说话了,便问道:“大嫂才刚怎么是从宝络房里出来的?”
周瘦鹃回过神来,笑道:“是呢。我本想去买脂粉的,可苦于不知道哪家胭脂铺好些,想着来问问宝络小姐,然而她倒同我置气,不愿意说。”一边说着,一边在心中暗暗腹诽,到底还是现代方便!各种软件五花八门,不怕找不到店,只怕没有钱。
迟秉英了然的点了点头,道:“三妹就是那个倔脾气,妈从小把她惯的。我倒知道这城里最好的一家胭脂铺。”
“哦?那么是哪一家呢?”这倒真是无心栽柳柳成荫,得来全不费工夫。
迟秉英想了想,很洒脱地笑道:“乐安路上有一家。你大抵是不知道地方的,我正好闲着没有事,倒可以陪你去一趟。”
周瘦鹃听了,跟着点头,笑道:“那自然好,只是就要麻烦你了。”
迟秉英便调侃道:“陪大嫂这样美人逛街,迟某荣幸之极!”
周瘦鹃红了脸,啐他:“不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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