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涤江不得不安抚道:“你稍安勿躁,我即刻便回。”
他离开后,碧影趴在凭几上,听外面雨打松林的声音,焦躁不安的心情渐渐平复,此前的忧虑淡了几分,欢喜也淡了几分。
他回来地很快,没让她等到心焦。
她懒懒地问:“涤江,你去做什么了?”
他在屋子角落里放下一件物什后,才在她身畔坐下,伸手揉了揉她乱蓬蓬的发髻,声音有些低哑:“春日多雨,山路泥泞难行,我刚刚伐了桐木,想给你做一双木屐,只是还没来得及穿上彩绳,恐怕要到明天才能给你了。”
碧影猛地直起腰,笑意几乎要从灰暗的眸中倾泄而出:“涤江,你会的可真多。”
桑涤江俊颜微赧,还是笑着打趣:“怎及碧影姑娘神情散朗有林下之风?”
碧影听到此话极为受用,她笑嘻嘻地推开身前碍事的凭几,猛地扑到他怀中,摸索了半天,总算是找准了他带着些许凉意的薄唇。
她想都没想,就将自己的红唇贴上去。寒意与暖意交汇的刹那,他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最终却也放纵着自己,陷入这场迷醉与沉沦。
一吻毕,两人都没再说话,房间里静悄悄的,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这样静好的岁月,谁也不忍心打破。
那双尚未完工的桐木木屐静静躺在角落里,令人想起千年前馆娃宫响屐廊上的歌舞,在未来的某个时刻,说不定也会教人忆及灵岩山上的另一段情愫。
作者有话要说: 植树节,我回来栽树啦~
☆、第二十七章
四月初八,晨光熹微,东方欲晓。
碧影彻夜未眠,思来想去,终于决定向桑涤江坦诚一切。孙臻的事,她再怎么无颜开口,也捱不过去的,更何况这是她的罪过,她怎么能心安理得地看着桑涤江负疚?
春雨连绵数日,地面湿漉漉的,她套上桑涤江亲手做的木屐,大小很合适,只是她一时还穿不惯,走起路来有些吃力。
慢慢踱步到庭院,桑涤江赶紧过来扶她:“碧影,生辰快乐,我做了点心,过来尝尝。”
她鼻子一酸,又打起了退堂鼓,若她将一切都交待地清楚明白,这样的好日子约莫就到头了,他说不定会离开她,以后别说是品尝他亲手做的点心,恐怕连见他一面都会十分不易。
可是她并不无辜。
她咬了咬唇,艰难开口:“涤江……其实孙家小公子的祭日并非二月十二。”
桑涤江身子一颤,直视着她,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二月初九,孙家人被处决之前,他就已经……不在世了。”她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一点点冷却,“极有可能……是我……是我杀了他。”
他松开了搀扶着她胳膊的手,一字一句地问:“你到底是谁?果然还是与癸亥花朝案有干系么?”
他的声音冰冷彻骨,再没有一丝温情,碧影不禁打了个寒颤,她慢慢阖上眼睑,说出了那个被掩埋多时的秘密:“我叫崔绿映。”
“崔是国姓,论年纪只有那位符合了,”桑涤江自嘲地笑笑,显然已经明白她的身份,“原来是东宫郡主大驾……”
“涤江,”她慌了神,急匆匆地打断他,“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孙臻的事,我的确百口莫辩……当时老师命人配了龟息丸,让我避开要害,刺他一剑,我……我怨恨他们孙家渎职,害我父王母妃遇难,所以假意答应了老师的请求,我……”
她面色苍白,再也说不下去了,那个时候她年纪小,可那不是错杀贤臣、枉屈忠良的理由,她无法为自己开脱,也不能再奢求泉下之人的原谅。
桑涤江沉默了半晌,再度开口:“你说极有可能,是因为你也不确定?”
到了这个地步,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他中剑后就断气了,也许是因为我,也许是因为龟息丸,可是那天之后,再没有关于他的半点消息,我不知道他是死是活,我只知道……我那一剑没有留情。”
听到“没有留情”四字时,他的身体微不可查地轻颤一下,冷冰冰道:“为什么要告诉我?”
碧影叹了一口气,声音凄婉:“我能瞒过一时,难道还能瞒过一世?我不要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心怀忐忑,患得患失,这样既为难了你,又折磨了我自己,所以与其等到时候被你发现,我情愿自己将这一切交待得清楚明白。”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问道:“这是我的罪孽,现在你都知道了,你……还愿意娶我为妻吗?”
桑涤江扫视她一眼,匆匆别过头,声音有着疏离的味道:“容我想想。”
不是最好的结果,也不是最坏的结果,容他想想,最后他会给出一个怎样的答案?
他丢下这句话后匆匆转身,碧影听到动静,连忙叫住他:“涤江,对不起。”
“你并不亏欠我什么。”
碧影露出一丝苦笑,有时候比亏欠更可怕的是心里膈应。
桑涤江离开伴侬居后,碧影只觉气力皆耗尽,她叹了口气,缓缓蹲下来,努力想要驱散这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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