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一水的小太监们后知后觉的认出了来人,此起彼伏的跪倒在地上,齐声朝这位一夕而就的新贵行礼。
杨开鑫的牙齿在寒风里打颤,强挤出笑来道:“这天寒霜冻的殿下怎么来了?”他扫了一眼长平王身后:“怎么也没个跟着伺候殿下的人。”
“无妨,是我自己想来看看。”年轻的长平王笑了笑,他没有继承父亲粗犷的浓眉虎目,一鼻一眼都细腻到略显女气,尤其是眼角的一颗泪痣,凝结着化不开的忧郁之色,他轻声道:“父皇要在此围猎,我怕他缺些什么不方便。”说话间,寒风灌进他的喉咙,他忍不住捂着胸口咳起来,浅淡的眉宇痛苦的扭曲。
杨开鑫心里头“咯噔”一声,故作关切道:“殿下的孝心皇上必能感受,只是殿下胸口的伤还没好,切要保重贵体啊!”
“劳杨总管费心。”长平王缓和了呼吸,有些疲倦的拢起了大袖,望着这一排杂乱无章的布置道:“昨日赵娘娘还与父皇说喜欢一品红的娇艳多姿,杨总管何不多放几盆呢?”
杨开鑫心头荡过一片狂喜——这个一门心思讨皇上欢喜的长平王是来救场的,虽各有私心,但好巧不巧的撞到一起,真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他扭头斥道:“一群没耳朵的!还不快去把赵娘娘的位置摆到前头,再去搬两盆一品红来!”随后他讨好的往长平王身边靠近,微微矮身与他并排站道:“殿下这一份孝心实在是难得,还有什么要吩咐奴才的殿下尽管说,奴才去布置。”
长平王微微笑了起来,这一笑便是默认与杨开鑫达成了共识,二人主仆同心的开始布置围场。长平王侃侃而谈,有意无意的透露出老皇帝近期重视偏宠的有哪些人,那些人又偏好什么厌恶什么,杨开鑫心思剔透,将他们安置在一品区距离老皇帝近些,又事无巨细的交代了席间用度,一切终于紧凑又井然有序的在天亮之时完成。
杨开鑫紧跟长平王的脚步,长平王按着老皇帝就寝的时辰算好了起床的时辰,丈量过老皇帝平日的步距算出他会走哪一条路,多久抵达,提前让杨开鑫在老皇帝必经的那一条道上铲开霜冻,烧炭蒸温,教老皇帝一路行走不至于被凛凛寒风冻着脸。
长平王心细的不像个皇子,倒像老皇帝的一件贴心小棉袄,杨开鑫渐渐的对这个出身低微的长平王心生敬意,也难免生出些同情,在这个皇宫里,他毫无背景,唯一仰仗的就是这一点稀薄的血脉,唯一可以聊以慰藉的便是这一点赤诚的孝顺了。
付康算个屁,杨开鑫不屑一顾的想,比起那个肥头大耳的老太监,这个姑娘一般贴心谦卑的长平王总有一天会变成老皇帝的新宠儿,巴结好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给付康穿小鞋。
☆、围猎
围场陆陆续续来了人,杨开鑫乖觉的退下了,临走前他看一眼长平王,那安静的年轻人寻了一处不起眼的位置敛衽而坐,默然看着每一个来人。
比想的还要省心,杨开鑫微微松了口气,甫要离开,却见皇长子李骄若一阵风似的冲了过去,连他行的一个礼也没顾上回应,杨开鑫心道不好,这位风口浪尖上的长平王怕是要遭殃。
果不其然,李骄在李栩面前驻足,冷冷的插起了腰。
“七弟好精神。”他不乏刻薄道:“一点也不像是刚挨了一刀的样子。”
李栩抬眸,平静道:“多谢皇兄关心。”
“谁是你皇兄?少自作多情。”李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像你这样的卑贱血统,我连跟你说句话都觉得恶心。”
李栩笑了笑:“难为皇兄了。”
他始终是这副温温和和的样子,李骄如一拳头捶进棉花里,没半点动静更别提快感了,一时憋屈,环顾四周讥讽道:“你来的这么早,又想着用什么法子讨好父皇呢?”
李栩眸光一闪,瞳仁里倒映出重重人影,先前的与世无争皆在薄薄的唇角抿去,低声道:“有法子讨好总比讨不着好的要强啊。”
李骄一愣,怒吼道:“你敢讽刺我母妃!”
也就是几日前的事,无外乎宫里时常上演的新笑旧哭的戏码,徐妃与赵贵嫔起了争执,老皇帝偏袒那年轻貌美的,斥责宫里的老人,即便那老人也曾是替他生儿育女,荣宠万千过的,那一巴掌是半点面子也不给留。
在这面子能抵半边天的宫闱里,委实算不得什么佳话。
李栩凉凉道:“我无心一句,皇兄想哪儿去了?”
李骄愈发怒不可遏,他人高马大,大鼻头铜铃眼也完全继承了老皇帝的特征,发起怒来极是骇人,一握攥紧了李栩的领子,将他生生从椅子上提了起来。
李栩的眼神充斥着冷漠倨傲,与先前判若两人,李骄最看不得他这副人前人后大相径庭的做派,提拳打了上去。
文弱的长平王被揍翻在地,将那一排摆的规整的梨花木椅撞倒,他狼狈的撑起上半身,面色苍白,嘴角青了一块,尚来不及用手按一下胸前的伤口,李骄两腿分叉跨上来又要揍他。
那厢一阵爆喝制止了他,紧接着文臣武将纷纷上来拉架,吴右相颇为心疼的将地上的李栩给搀扶起来,挥袖挡到身后,李骄尚有不甘,在项大帅的手下挣扎不休,拳头带起来的风将吴老满头白发掀动,愈发显得他暴虐不堪,老皇帝忍无可忍的发出怒吼:“逆子!不看看是什么场合!你要造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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