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暖,你知不知道当年沈家私济富桑具体是什么情况?”说话时,顾兰亭从床榻上下来了。她的确不知,这是沈忆情的寝殿。
“我也不太……清楚,小姐为何如此问?”冬暖帮顾兰亭穿衣服,她好久没看见过她穿女装了。
“我之前在长安见过殿下,他同我说他的汉人名字叫沈忆情,我怀疑,他跟当年的旧事有关。不过,冬暖你放心,我二人并无越距之处。”
“那小姐,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殿下说富桑使臣出使大顺时便送我回去,我不知他是否有所图谋,可眼下被禁在这王城,只能听他安排了。”
沈忆情进来时,顾兰亭正在挽发。青丝如瀑,纤指翻飞。
一头青丝仅用一支雕花木簪挽起,并无其他装饰,发如墨色,衬得肌肤如玉,清雅脱俗,颇有几分出尘的气息。
顾兰亭自镜子里看到了沈忆情。
“见过殿下。”
她拱手作揖,眸子水灵清澈的像一汪清水,却又藏了暗色,深邃莫测,叫人琢磨不透。
沈忆情笑了笑,示意她同他一起去前厅吃早饭。
“这几日是我僭越了,占了殿下的寝殿,还望殿下赎罪,殿下还是让我住到下人房去吧!”走时顾兰亭回头看了一眼床榻,轻声道。
“别,不日你就要回长安了,就睡在这里吧。这浮黎宫原是我母亲的寝宫,她清苦惯了,房屋都有些老旧,你不要嫌弃才是。”
“那你呢?”
“其实我长年宿于后山青庐之中,并不怎么回来。”
顾兰亭垂眸,没再说话。那青庐她听宫女们讲过,里面葬的是先王后,沈忆情的母亲。
***
是夜,刚下过一场大雨,空中湿气氤氲,偶尔飘来有些凉意的细风。顾兰亭一个人抱着伞,轻轻踩着积满雨水的水洼,到了浮黎宫后山的青庐。
青庐的经幡上绣着几朵暗红色的曼珠沙华,顾兰亭站在庐外看着,一时竟找不到理由进去了。
她本来也只是一时兴起,想来探望这位先王后。可此刻四周静谧,又问庐内木鱼声声,她忽然觉得自己唐突了。
在庐外站了一会儿,顾兰亭将怀里的伞放到门口便抬裙走了。这样,明早若是下雨,沈忆情也有伞撑了。
她纤细的背影在夜色中明明暗暗,摇摇晃晃,终于走远。
她不知道,若是她刚才进去了,可能所有的真相,都会明了了。她会发现,她拼命想报的家仇,她负隅顽抗的宿命,其实,都是虚妄。
“世间离生灭,犹如虚空华,智不得有无,而兴大悲心。一切法如幻,远离于心识,智不得有无,而兴大悲心……”
青庐之内,听着沈忆情念完今天的佛经,小橙子才扣门进去。
“小橙子,此去长安路上的一切,可都安排好了?”沈忆情放下犍槌,问道。
“回殿下,都已经安排好了。冯京的案子,大顺军中的奸细……都会让顾兰亭一一发现蹊跷。只是,殿下如何知道,我们周旋数年都拿下不得的老狐狸柳儒意,就凭一个顾兰亭就能扳倒?”小橙子依旧是一脸并不难看的狞笑。
“因为她心中的恨,比我们能看到的、能想到的,还要多得多。而且,别看她看起来人淡如菊,心里背负的多着呢!我们只需要制造契机激发她的恨意,她便能替我们杀了柳儒意。说不定,她还可以祸国殃民呢!”在沈忆情看来,顾兰亭的确可以祸国殃民,但他只是一说,可没准备这么做。
除了要利用她杀掉柳儒意为母报仇之外,他对她更多是怜惜,并无其他叵测之意。
可听到最后这句话的小橙子,却是当真了。他与殿下合作,不过是寻求一个庇佑,让殿下现下不至于与他为敌而已。可他若想早日抬头,早日不受富桑王的桎梏,早日得到他想要的,必须得有自己的谋划。
顾兰亭,是大顺皇帝的软肋,又是不明真相的沈家孤女,是一颗很好的棋子。
***
两日之后,富桑的使臣团便由沈忆情带领着,从王城出发了。顾兰亭换了男装,端坐在马车里,掀帘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
此行同去长安的,还有公主阿古,以及一个叫小橙子的少年。起初顾兰亭并不知道小橙子便是掳走李勖的那个孩子,只是看到他便是那位被富桑王玩在掌心的“娈童”,心里生了怜悯,对他还挺照顾的。
直到途径竹安城那一日,宿在客栈中时,她看到他暗中与辛将军的副将陈行见面。
她心里奇怪这两个人怎么会,于是偷听了他们说话。
“陈将军,这一回是我办事不力了,扣住皇上却没能要了他的命,知道顾兰亭来救人还愣是没防备住。唉,我实在是无能!”小橙子对陈行道,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叫顾兰亭听到。
“橙公子不必歉疚,不瞒你说,皇上回了军营本来我也有机会除之而后快的,可太师那边儿又下了命令,要拿小皇帝的命不可操之过急,要徐徐图之。”陈行配合着唱戏。
其实陈行的妻子是富桑人,他戍边多年,一直与富桑人暗通款曲,考泄露军机谋取暴利。
“太师不急,放虎归山,我可替他着急啊!都快替李家人守了一辈子的江山了,这么有野心、有抱负,怎么能在关键时刻犹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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