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真是好兴致啊!”
李勖今日穿了一身湛蓝色暗纹祥云的袍子,负手而立,生生隔断了两道绯色的身影。说话时,鹰钩一般冷冽的目光落在沈忆情身上。
“微臣见过皇上!”顾兰亭与沈忆情一同行礼。
“不用多礼,都起来。”李勖看了一眼绽放的烟花,正准备说什么,没想到沈忆情先开口了。
“皇上容禀,臣明日还要启程回富桑,请容臣先行告退。”
“去吧。”李勖本来还要问他点儿什么,看他反应这么快,只好让他走了。
沈忆情走后,李勖复又抬头去看绽放的烟花,没有说话,也没有看顾兰亭。
顾兰亭自然知道他这是生气了,估计还等着她自己“坦白”。可她不准备说话,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今天格外的好看。
湛蓝色的袍子衬得他愈发身姿坦荡,唇红齿白。额前落下的两绺墨发正随风轻轻荡着,挡住他迤逦的眼尾,却掩不住眉宇间的清贵,堪堪让人难以逼视。
可她偏要一直笑眼看着他,直到他面上绷不住了,回过眼没好气道:“看够了吗?”
她笑了笑,伸手挽住他手臂道:“没有啊……”
她往他怀里偎,抬头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他没有办法,嗫嚅了好半天才吞吞吐吐问道:“你跟他什么关系?什么时候认识的?”
她闭了闭眼,在想怎么跟他说。他又补了一句:“千万别哄我……”
他语气柔软,仿佛带着委屈,她被他逗笑了。
“我与殿下是在富桑认识的,我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把我从富桑王手里救出来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救我。唯一知道的是,他还有个汉人名字,叫沈忆情。我怀疑,他跟沈家当年的事有关。”
“惆怅忧怀怕忆情?”
“嗯?”她心里一惊,沈忆情那日,也是这样解释他的名字的。
“退避迷途返逍遥,惆怅忧怀怕忆情,这对联当年还是你教给我的。你那时候曾经告诉我说,你父亲平时最喜欢写这副对联,写多少遍都不会厌。”
顾兰亭心中震动,沈忆情的名字,是偶然还是与沈家有什么渊源?
“当年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我也不是很清楚,当年我不告而别,回京之后,便传来了你父亲通敌叛国的消息,还没来得及去查,父皇便已……下令问斩了。接着,富桑就攻破了京城。这些年我一直派人明察暗访,终究没查出来个什么。”他没有看她,看着漫天烟花道。
“我从沈园归家之时,便见得是家破人亡的景象。甚至连个问询的人也没有,都死了……”
那日鲜血染罗衣,青光破华壁的景象还历历在目,她有些承受不住,泪涌了出来。
他闻她语声中已带了哭腔,伸手缓缓揽她入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任她的泪水沾湿他衣襟。
“没事,如果你想查,我便同你一起查。这个仇,我们一起报。我想,当年的事情,除了柳太师,肯定还有别人知道的。恰逢秋闱在即,马上就要举行地方科考了,我欲下江南一趟,亲自去查查科举舞弊一案,还有沈家当年的事,你可愿跟我一起?”
“好。”
前尘往事,总该有个了结,就算真相会灼伤眼睛,就算,她可能不会相信。应有的报应,该与不该最终都要有人一次还清。
桥下。
沈忆情并未走远,身边跟着小橙子,只不过小橙子已经断了一只胳膊。井上空与小橙子串通一气,欲谋篡位的事被顾兰亭一语戳穿后,很快传到了富桑,富桑王大怒,要杀了小橙子,是沈忆情保下了他。
他现在,已经彻底成为了沈忆情的一条狗,丧失了斗志,也再不敢奢求什么。
“你说李勖为什么不告诉她当年的实情?”两个人俱是内力深厚之人,听得见桥上人说的话。
“回殿下,因为他不敢。”
“可又为什么要陪她去查呢?”
“因为她想。”
“哈哈,好一个‘因为她想’,你竟是比我还看得清。其实,他又何苦瞒着她呢,总有一天,她还是会知道真相的。”总会知道,她的父亲真的是私济蛮夷,通敌叛国的千古罪人。
“殿下,是否明日启程去江南?”
“一路可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
“那明早便启程吧,越快越好。”沈忆情抬首看了一眼桥上相偎的身影,又道:“你说,我是不是欠她太多了?”
“回殿下,属下……不知道。但是属下知道,富桑欠她的,不该由殿下还。”小橙子知道他说的是顾兰亭。
“是吗?”沈忆情淡淡笑了一下,收回了目光,心里已暗暗有了决定。富桑欠她的,母后欠她的,都是该由他来还的。
“小橙子,你切记不要想着报仇,她若伤了一分一毫,我都要你的命。”
“属下必牢记于心!”
沈忆情看了小橙子一眼,眼神冷若寒冰。他知留他在身边是养虎为患,可他再寻不到有一人,能同他一般,顶着一张稚嫩好看的脸,却有一颗毒如蛇蝎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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