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长这不知是第几次温声软语劝她提前回家去了,可她并不愿意, 她说她想待在这里, 想跟同窗们在一起。山长说服不了她, 再三叮嘱她就在这里暖着,莫要玩雪,才出了门去。
顾兰亭见山长走了, 正跑过去打开窗户准备往外看,听得门吱呀一声,李和昶进来了。他走至她身边,啪的一声不由分说便关上了窗户,隔绝了窗外的嬉笑声。
“沈兰亭,你为何不愿早些回家去?”她是沈家的掌上明珠,不该在这里受苦。
“就是不愿意,关你什么事?”
她看不到推雪人了,有些生气,伸手又想开窗,他却抓住了她的手,不容拒绝地拉着她坐到了炭炉旁边。
“沈兰亭,家里给我送了一些雪花膏,专治冻疮的,给你!”这是他说自己生了冻疮,母妃从京城八百里加急送来的。
他对她笑,她撅着的嘴才放下来。她喜欢看他笑,那个样子很好看。
“哇,好香啊!”她打开闻了一下,清香扑鼻,竟然有一种想吃的冲动。
他看她竟然要舔,赶紧拿了过来。
“你饿慌了?”
“哈哈,骗你的!”
她戏耍了他,正哈哈笑着,他拉过她生满冻疮的手,小心翼翼给她涂起膏药来。
“喂,好凉,你涂这个我更冷了!”
“我给你呵着热气暖暖。”
她想要缩手,却被他抓住。暖暖的热气呵到她手上,酥酥麻麻的,竟也格外舒服。
暖炉里的炭火刺啦了一下,烧得更旺了,她的脸像映着红霞,格外明艳。
他已折心许久。
年少的绮念,总是不知不觉轻轻悄悄地发芽,又在同窗们的起哄下时而明朗,时而暗沉。懵懂的痴恋谁也没有说出口,却在繁琐的日子里一点一滴细细碎碎地融化。
我同你呷茶,为你诵蒹葭,你是心头好,时刻不敢忘。也忘不了。
于他来说,他欢喜她这件事情,她知道,或者她不知道,都不重要。
反正,她也后知后觉惯了。纵然大家都在起哄他们的关系,可她待他,竟然还如同待所有同窗一样,并无二致。
他有时候真想打她一顿,可又舍不得。
“又下雪啦!”门外传来同窗们的惊叹声。
“喂,又下雪啦,我要出去玩儿!” 她并没有等他反应,已经自己跑出去了。
这是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一团团、一簇簇的雪花飞落下来,仿佛绵绵密密的柳絮从天空翻滚而下,织成一网素锦,分外好看。
“李和昶……”她转头正准备跟他说什么,才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李和昶!”她突然没由来地怅惘起来,四处张望着,寻找他的身影。
“我在这里!”看她着急找自己,他心里欢喜,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才出声。
“你怎么突然就不见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她听得声音,转身看他,话里是责备,脸上却是笑着。
“送给你,生辰快乐,沈兰亭。”
他刚才离开,是去卧房拿一个暖手捂。是他上山猎了白狐,亲手为她做的。
“好漂亮!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生辰?”她以为没有人知道呢。
“萧锦麟告诉我的。”当时他告诉他小雪这一日是沈兰亭的生日,他还吃了一惊,缘分这东西真是妙,他同她竟是同一天生辰。
“哈哈,谢谢你,那你生辰是什么时候?”她把手伸进暖手捂,毛绒绒的,舒适柔软,果然很暖和。
“今日。”他低声答了一句。
“也是今天啊,那你也生辰快乐!”她眯着眼睛笑,心里已想着,自己也要送他一份儿拿的出手的礼物才行。
当天晚上,雪停了,沈兰亭的礼物也准备好了,她约了同窗们去院子里放长明灯为李和昶庆祝生辰。她叫每位同窗都悄悄做了一盏长明灯,自己则做了十五盏。
每一盏都写着,李和昶长命百岁。
“李和昶,生辰快乐!”大家异口同声。
满天的星光消散,笨拙的孔明灯悄然升起,她的笑脸在微光中忽明忽暗,他看成痴。
他从未过过这般热闹的生辰,以往,不过是跟母妃、妹妹一起吃顿饭,当日不用早起练剑而已。
他头一次感觉,自己被这么多人放在了心上,这种感觉异常的好,甚至叫他好几天脸上都挂着笑。
母妃叫他喜怒不形于色,可他觉得,在这些同窗们面前,他大可不用。同窗的沈家子弟们或憨厚老实,或博文约礼,都是很好相处的人。想来能称“江南第一巨富”的沈家,家风自然也是极好的。
山中何事?观风听雨,酿酒煮茶,吟诗作对,寻鹤觅仙。温书习武,修自己之身。杂谈野论,平自己之心。
本以为日子就该这样,可年少不觉,流光如箭,因循不觉韶光换。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终有一日,日斜歌阕将分散,离别翩然。
他还未能同她一起过第二个生辰,就不得不离开了。父皇突然病危,京城告急,几个皇子都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个皇位。九子夺嫡的最后时刻,他不能留母亲一个人在宫里,他不得不回去。他甚至来不及告别,只草草写了一封信,托萧锦麟带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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