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孔熙从客厅的桌子上去取一块印泥,顾舒窈这时才看了一眼室内的装潢和摆设,都是欧式风格,沙发桌椅虽然都简单打扫过,还是可以看到灰尘被擦拭的痕迹,看着的确像久置不用的洋房才有人搬来不久,没有半点烟火气。好在客厅的窗台上挂了厚厚两层窗帘,从外根本看不见室内。
孔熙拿来印泥,将顾舒窈的两只手分别按上去,然后整齐压在一块白纸上。
顾舒窈后来才明白,民国的身份证件虽然没有照片,但在表内必须注明两只手十只手指的箕斗,以便区分。此外,身份证上还有姓名、性别、出生年月、籍贯、教育程度、服务处所、职业、住址、配偶姓名等信息,当然,除了这手上的指纹,其余何宗文都能帮她作假。
收集完指纹后,孔熙拿出一块毛巾让顾舒窈擦去指尖上的痕迹,又说:“如果要出国,去日本不用护照和签证,去英美法国都要护照,不过那个再说去,你最好先跟恒逸去乾都。”
孔熙说这些的时候,看了一眼顾舒窈,见她脸上没有半分不愿离开的眷恋,更多是憧憬与期盼,笑着感叹道:“看来恒逸还是很了解你!”
顾舒窈听孔熙说了好几遍何宗文,却不见他人,问道:“何先生他人呢?”顾舒窈只叫了何宗文何先生,因为她感觉孔熙和何宗文关系似乎很亲密,她不知道他们间的关系,保持距离总是好的。
“他回乾都了。”
顾舒窈知道乾都是长河政府所在,她听孔熙说了一个“回”字,才意识到何宗文其实是乾都人。他现在回去了,难道他和家中关系已经缓和?于是好奇问了声:“何先生是回家了么?”
孔熙摇摇头,“恒逸的一位恩师重病,他回去探望了,但并没有回家。说起来,他已经快有三四年没回过家了。他人虽然友善,但在某些方面或许比我们想象的要固执的多。”孔熙没有跟顾舒窈说完全部,何宗文自从被燕华女中开除后,总有人暗中跟踪他,十有八九是殷鹤成的人。何宗文之前因为躲避他父亲的人,早就练得敏锐,他没有办法才向孔熙求助。而他去乾都正好利用这个就会可以将那些人甩开。
孔熙内心深处特别同情顾舒窈,她虽然不太了解前因后果,但是她也认为像顾小姐这样优秀的女性不应该被束缚,而她却遇上这样一位权势滔天的未婚夫,难怪在外要隐姓埋名。
孔熙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连忙去房里翻出一瓶生发水来,用纸袋包好,笑道:“做戏就做真,你干脆带回去吧,确实还挺好用的,香味我也喜欢。对了,我好像听恒逸说,你未婚夫的祖母还过十几天就要过生日了,他说府上办寿宴,往来人特别多,会是一个逃走的好机会。不过具体怎么做,还得等恒逸回来再商量。”她顿了顿,吐了下舌头,“毕竟他逃跑最有经验!”
听孔熙这样调侃,顾舒窈也笑了。
孔熙笑了笑,“恒逸还要过三天才回来,如果可以,你最好过几天在来法租界一趟,到这栋洋楼里来,无论真假,反正我们都是朋友,不是么?。”说完,孔熙站起来去扶顾舒窈:“书尧,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顾舒窈喜欢孔熙这样叫她,退后一步,深深鞠了一个躬:“孔熙,我真的非常感谢!”
孔熙连忙去扶她,笑容灿烂,“我觉得恒逸说得对,你的才华不能被埋没,书尧。”
顾舒窈只在这栋洋楼待了不到一刻钟,所以侍从官并没有怀疑,只当是顾舒窈之前结交的朋友,毕竟是少帅的未婚妻,又不是在监视什么反动政客。
顾舒窈回到帅府时是下午两点,他打开的卧室的时候他正好在看文件。
顾舒窈脱了大衣挂在衣架上,她那天里面穿的是一条玉色绉纱旗袍,衬得她身段窈窕,肤如羊脂。
殷鹤成听见门响抬头,见是她进来,便将文件阖上。他靠在椅背上抬头望着她,略微带了些笑意,像是在欣赏什么。
顾舒窈不避讳他的目光,也微笑着朝他走过去,在他跟前停步,然后将手中的纸袋顺手搁在他桌上。
许是她的笑取悦了他,使他起了兴致。她就站在他跟前,他敛了敛目,突然伸手搂过她的腰,扶着她坐在腿上,靠在她耳边问,“你哥哥他们给了你什么好东西?”
如今有了期盼,不过再忍耐十几天,顾舒窈不想打草惊蛇,索性迁就他。她回头侧过脸看着他,嗔笑道,“嗳,我哥哥哪有什么东西给我呀,但是我在我哥哥洋楼旁边遇见了从前在燕华中学上学时的女同学。”她想了想,又补充:“也不能说是同学,大我几届,不过谈得来罢了。喏,你看,那是她送给我的生发水。”她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先主动告诉他,免得他日后多疑。
他低头看着她,漫不经心地听着,面上却带了一点笑,也不计较她这略显矫情的小女儿姿态。倒是她说话的时候,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他没忍住伸手轻轻抚上去。她不知是配合还是抗拒,脸朝相反的方向扭过去,可他的掌心不紧不慢地贴着她的脸颊移动,指腹更是在她唇瓣上稍作停留,添了些缠绵的滋味。
顾舒窈自觉不妙,连忙从他身上起来,转过身嗔怒道:“对了,还有一件事,你真让我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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