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夭夭和江南城的棋艺都是陶胜怀教的,可是,如果说江南城是他的得意门生,那么陶夭夭就还处在未出师的阶段上。所以,通常陶胜怀要是技痒,也都是和江南城切磋,向来轮不到她陶夭夭。
用爷爷的话来说,就是“水平太差,我都懒得和她玩儿”。
陶夭夭安静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一个轻轻眯着眼角,一个淡淡噙着微笑。明明是相差了那么长的岁月间隔,可是,举手投足间,却都充盈着相似的淡定与从容。
阳光从绿荫中筛滤而下,落在实木桌上形成错乱的细碎亮斑,明晃耀眼。陶夭夭下意识的眯起眼角,看悬在棋盘上空的两只手如何像将军点兵似的一来一回,指点江山。
落下的棋子撞在棋盘形成“啪啪”的脆响,混合着慵懒的蝉鸣,在这个阳光灼灼的恬静后院里上演了一出交响曲。
陶夭夭看的出神,却突然双眼一亮,如同发现好莱坞大片里的穿帮镜头般惊喜,“爷爷,落子无悔大丈夫!”
陶胜怀一愣,想要悔棋的手臂还停在空中,脸上的窘迫就迅速被不满的冷嗤所代替,“你这孩子,观棋不语真君子!”
“爷爷,我可是小女子,观棋可语呦。”陶夭夭冲着爷爷狡黠的眨了眨眼睛,“而且,就算要重走,也不能放这里啦!你这个车一走,马就危险啦!”
说着,陶夭夭指了指棋子的布局,证明自己所说非虚。
陶胜怀恍然点头,立马抬头去看江南城。见对方不过淡淡微笑,仿佛压根什么都没看到,连忙将手下的棋再次改了位置。然后才故作不悦的瞪了眼孙女,花白的胡子一翘一翘的,“我当然知道不能这么走,你这孩子明明不会下棋,还爱瞎指挥!”
陶夭夭故作委屈的撇撇嘴,倒也不敢拆爷爷的台,连连道歉说自己错了。
第10章 我忘了将来,忘了过去,却没有忘记你的姓名(2)
一局棋下了有一阵子,最终以陶胜怀险胜告终。老人乐呵呵的伸了个懒腰,拍了拍江南城的肩膀,“人老了就是不中用啊,小城的棋艺越来越好喽!”
江南城似有遗憾的耸了耸身子,笑眯眯的说:“还是爷爷厉害,我总是手下败将。”
陶胜怀缓缓站起身,豪气冲天的大笑起来,慢悠悠的活动了一下筋骨,便一步一步向屋内走去,还不忘回头让两个小辈慢慢玩。
陶夭夭看着爷爷步履蹒跚的背影,突然觉得眼角潮湿起来,喃喃道:“爷爷真的老了,以前背着我在山里玩一天都不带喘,现在下盘棋的功夫就累了。”
“谁都会老的。”江南城轻轻蹙了蹙眉,眼睫低垂,随即又赶忙调高了自己的语调,故作轻松道:“不过爷爷身体一直都很好,老人家多休息休息也好。”
陶夭夭没再说话,寡白的眉心如同一片茶叶在热水中打起了转。
江南城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面前的女人,玲珑的小脸上裹挟着一层清淡的忧郁,是难得的安静。他竟然莫名的升起一抹冲动,想要将她拥入怀里。
“我们也下一把?”江南城笑着开口,蓦然打破了沉静。
陶夭夭一愣,这才从略有低沉的恍惚中回过神,嘴角倔强的飞扬起来,“行啊。”
棋子“噼里啪啦”的重新布置,陶夭夭感觉自己跳跃的心尖随之紊乱了节奏。手指也染上了跃跃欲试的冰凉。
一场棋局的开始,意味着一段冗长的深入与探寻。
他举手无悔,她不曾犹豫。仿佛两只安静的小兽,彼此试探,布置防备,设下陷阱。她从容逃脱,他步步紧逼。
纵然再熟悉他的进攻风格、防卫套路,她也知道,输赢终究是注定。
耳边响起呢喃细语:花入泥,我入戏,如你如棋,宁愿我入局…
垂眸看到江南城腕上的表带透出冷冽的金属质感,随着手臂的动静,在他嶙峋的关节处细细滑动,然后露出一块清淡的疤。
了然的挑了挑眉,这个痕迹她记得。
当年爷爷下基层,两个月见不到孙女想得慌,就命爸爸把她送去瞧瞧。一同带去的,还有一样激动的江南城。
城市孩子哪里见过那样清澈见底的山涧溪水,哪里见过那么多活蹦乱跳的小松鼠、小野兔?一切都是新鲜好奇,所以,远远瞧见果树上挂着的粉嫩粉嫩的大桃子,陶夭夭当场就起了势在必得的歹心。
一时没有大人看管,她和江南城彼此协作,一溜烟儿就钻进了那片诱觊觎已久的果林。只是命衰如此,两人离最近的桃树还有好几米,就见一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大黄狗疯叫着向他们冲来。
江南城反应快,拉着她就往外跑。陶夭夭现在都记得她忍不住回头,看到身后紧追不舍的大狗吐出长长的血红舌头,因为跑得太快而被风刮到了一边,发出“呼呼”的凶残声。
当场就吓得腿软了,摔倒在地的时候哭得很凶,因为紧紧护着她的江南城的手腕被咬了。后来爷爷气得要枪毙了那只狗,陶夭夭反倒不舍得的护住了。那只小畜生最后的命运陶夭夭早就忘了,但她清楚的记得当看着江南城一边忍着眼泪一边打狂犬疫苗的时候,她年轻的心第一次疼了。
那一次的行程似乎充满状况,还没等江南城手腕上的伤长好,她就不小心掉进了河里。江南城救她上岸后,伤口因为沾水差一点感染。她非常担心江南城这一折腾,狂犬疫苗会不会就白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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