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靳脑海里一空,下一刻弯腰就将人抱起来,嗓音沉着冷静,“别怕,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疼痛愈演愈烈,宿碧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床上老人正安详躺着,对外界一切纷乱与悲痛一无所知。
爷爷还没来得及看曾孙出世……
她捂着肚子,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难过,脸颊一侧都是冰凉一片的泪水。
许妈正在不远处指挥下人,突然看见宋怀靳沉着脸抱着人出来,下意识就觉得不好,几步追上去焦急道,“这是怎么了?”
“好像是快生了。”宋怀靳脸绷得紧紧的,步子一点没停。
许妈追得吃力,但也看见宿碧腿上的血痕,一惊道,“见红了,确实是要生的迹象。不过这还不到日子,恐怕是受了刺激的缘故。”
宋怀靳闻言只觉得心里更急躁,沉着脸没再说话,将人平放在车后座,又匆匆对许妈说道,“家里老爷子后事还麻烦您打理,我送她去医院。”
“……诶,好。”许妈虽然担心想跟着去,但也知道家里不能乱。
宿碧躺在车后座,疼得紧紧咬牙忍耐,额角全是细细密密一片冷汗。宋怀靳不时回头看一眼她,力求开得快些,可又怕颠簸得她不舒服。
他少有这么慌的时候。记忆中近的只有两回,一回是程笙被送去抢救,另外就是眼下这次。
等将人抱进医院,医生一齐围上来要将人送进产房时,羊水忽然破了。
“快,这是要生了。”那医生说到一半却把后头半句咽进肚子里,结合宋怀靳所说的状况,这位宋太太的状况恐怕不大好。
宋怀靳两手空空怔愣地立在门外,呼吸还有些急促。护士见他白色衬衣上血迹斑斑,忍不住道,“宋先生,您需不需要整理一下?”
他微微低头看一眼身上,又淡淡抬起头,“不用。”说完后退两步有些僵硬地在长椅上坐下,抬手捏了捏眉心。
不一会产房里传出女人痛苦的喊声,他搭在一旁的手倏的握紧,指节都泛了白。
宋怀靳过往从不信神更不拜神,生意场上周旋时再恶劣也不曾有求人求神佛的念头。然而此刻他却想祈求一个愿望实现。
只愿母子平安。
……
宿碧觉得浑身都累得发沉。
周围人说话的声音仿佛隔了一层水墙听不真切,闷闷的只能听出“呜呜”似的几个音节。
好累,眼睛都没力气再睁开。她想好好睡一觉,梦里至少还有已离开她的亲人,大家其乐融融,仿佛没有任何烦恼。
她顺从自己心意的合眼放空思绪,很快陷入沉睡之中。
……
再醒来时,宿碧有好一会的迷茫。她盯着白花花一片的四周,反应了好久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里。
视线往下落,小腹已经平坦下去,再也不是过去几个月高高隆起的模样。
她挣扎着起身,余光却猛地瞥见一个人影,转过头一看,高大的男人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却只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一言不发,神色中有一种难言的疲惫。
“……孩子呢?”宿碧出声时才发觉自己嗓子哑得厉害。
宋怀靳起身走到桌旁,抬手倒了一杯温水后递给她。
“自己能不能喝?”
宿碧默默伸手接过,喝了几口喉间的干涩有所缓解,刚递还给他就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孩子呢?我想看一看。”
“先好好休息。”宋怀靳放下水杯,另一只手下意识想去摸裤袋里的烟,却想起来自从得知她怀孕,自己已经很久不放雪茄香烟在身上,只有在工厂或宋家的时候才会抽。
宿碧看着男人的侧脸,突然心里不安起来,“我现在好多了,我想看一看她。”
昏睡过去之前,她听见医生说是个女孩。
宋怀靳动作顿了顿,半晌抬头闭着眼沉吟片刻,然后低头看向脸色还有些憔悴的宿碧。这时她才注意到男人眼里有着显眼的红血丝,下颌长了一层淡青色的胡茬。
他目光让人看不透,可黑沉沉一片本能地让人不安。
“你半昏半睡了整整一天一夜,”说到这里宋怀靳停顿了片刻,接着别开目光不再看她,有些艰难地说道,“原本孩子已经生下来了,但夜里却没能熬过去……”
没能熬过去?
宿碧觉得自己像是听不懂这几个字似的,愣愣反问,“什么?”
“孩子身体太弱,夜里没了。”
她倏的眼前一阵发黑,浑身像被冻住一样僵在原地,接着又不敢置信地死死盯着宋怀靳,“没了?”
他喉间发哽,默然地回望她。
宿碧瘫软了似的向后软倒在床上,愣愣盯着天花板,屏住的呼吸一点点松懈下来。
深深的疲惫与迷茫将她淹没。
为什么?为什么爷爷走了后连腹中的孩子也要离她而去?明明她有好好吃饭睡觉,每天还一定跟着爷爷一起晒太阳,明明已经遵从所有医生的叮嘱,可是还是会“没了”?
是不是她活该过得不好?
巨大的悲痛这才后知后觉地涌来,宿碧猛地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哽咽着哑声拔高嗓音喊道,“我要见医生!我要见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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