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双亲逝世宿碧就再没有喊这两个称呼的机会,此时蓦地喊出口,有些生涩与不习惯。
“昨天不是也没见他们来?”他漫不经心道,“他们才不会闲的来破坏二人世界。估计一时半会也不会回去,等我们从上海回来再见面不迟。”
宿碧听他说“二人世界”时忍不住抿着嘴笑了笑,“……那我去收拾东西。”说完兴冲冲快步上楼。
去上海待不了太久,春季衣物与冬日比又算轻薄,因此要带的东西不算多。她只收拾出一只小皮箱。
收拾好行李,两人便去了宿宅。
宿青山这一两日不习惯极了,婚礼那日在车上他说的轻松,实际却对少了孙女后空落落的宅院半点提不起精神来。然而这日宿碧回来,他见孙女笑脸盈盈,红晕染在两颊,便知道她过得好,也就放下心来,觉得自己该知足了。这把年纪看见至亲晚辈有了好归宿,他不知伤感个什么劲。
三人气氛温馨的用了饭,末了趁着只有他跟孙女两人时问,“他对你好不好?”
看她神情便知道回答,可老人还是忍不住要问一次。
“很好。”宿碧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
宿青山颔首,不过想到宋怀靳其人,虽然总对自己彬彬有礼,可大概是作为娘家人的挑剔,总不能彻底放心满意。于是叹道,“日久见人心,往后也要对你好才行。”
“爷爷,我知道你担心我。”宿碧挽着老人的手臂撒娇,“你别总操心,再这样就又变老啦。”
“老什么老,我硬朗着呢。”宿老爷子瞪了瞪眼。
“是是是。”宿碧笑起来。
两点一刻的火车,此时赶过去正好。宿青山站在宿宅门口送这对新婚夫妇,一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抬起来朝孙女摆了摆,“一路顺风。”
宿碧趴在车窗处跟爷爷挥手,直到车早已开远了才默默转过身坐好。垂着眼嘴角微微向下耷拉,可怜兮兮的模样。
“怎么了?”宋怀靳问。
宿碧又看向窗外,“有点……舍不得。”
他蓦地一笑,“婚礼那天没有舍不得?”
“那天也舍不得。”宿碧回答之后觉得两人绕来绕去像绕口令,忍不住笑了笑,心情稍霁。
在牧师面前宣誓时她眼角红红,由此他便能推测那一日的“舍不得”程度比之今日大概多多了。
“回来还能见。”他手轻轻摩挲她脸颊,“开心点。苦着脸小狗似的。”
“我才不是小狗。”她瞪他一眼,想了想,问,“往后我能不能……不时回去看看爷爷?他一个人住着,孤孤单单的。”
车正好行驶过路旁一排行道树,树荫透过车窗在他眼里投下一片阴影,宿碧背着车窗看不清他神色,有些忐忑。
“当然。”他微微一笑,收回手。
到底还是怕晒,宿碧便戴了一顶环着系了一圈丝带的宽沿帽,穿一身淡绿色洋装长裙,手里提一个竹编小包。这样与西装革履架着金边眼镜的高大男人走在一起,十足吸引往来行人的目光。
火车站人来人往鱼龙混杂,宋怀靳皱了皱眉,揽过宿碧的腰,“跟着我。”
“嗯。”她点点头,乖巧依偎在他怀里。心里暖融融的。
不远处站着个高挑女人,旗袍披肩,戴着墨镜更显得神秘。看样子本该坐进旁边那辆车里,却蓦然盯着不远处的一男一女停了动作。攥着披肩的手缓缓握紧,墨镜后的双眼目光冷然。
“红音,你做什么还不进来?小心被拍到!”有人在车里忙提醒。
杜红音没回答,收回目光坐进车里,有人帮她把车门“砰”一声关上。
车渐渐开远,不远处的一男一女也隐没在人群中。
……
“会不会不舒服?”他忽然问。
什么?宿碧没反应过来,疑惑看向他,蓦地明白他指的是自己来月事这回事,脸险些又发烫,“不会。”这几年她体寒的毛病被调理的七七八八了。
他嗯一声,领着她走到火车车尾。
这一节车厢上印了个“I”,宿碧不大明白那个字母所代表的意思。从前她坐火车时也只坐过中间的车厢。走进去后宽敞亮堂,地上铺有精美地毯,坐下座位时才发觉是鹅绒铺成,周身绵密软绵。宿碧一对比中间车厢,后知后觉明白这大概是头等车。
爷爷一直崇尚不铺张浪费的道理,这点宋怀靳与他不同。宿碧想了想觉得不能让爷爷知道,想着想着又莫名想笑。
爷爷大概会佯怒训斥她“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一路跟着他们的阿恒没有坐下,而是问宿碧,“少夫人要喝什么?”
月事还没结束,她心里叹气,对阿恒说到,“一杯热水就好,谢谢你。”
“少夫人不必客气。”
不一会阿恒端来一杯热水和一杯红茶。宿碧嗅到从鼻尖飘过去的那一抹茶香,诧异又有些眼巴巴的问宋怀靳,“车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红茶?”
“阿恒带的。”
宿碧点点头,目光却忍不住飘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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