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男士女士的问题,损坏东西赔偿是应该的。”
“又不是你弄坏的。”陈水章笑道。
“可是它是因为我才坏的……”
“好了好了。”高大的、仿佛一站直就要将头顶摆设碰倒的店老板晃悠悠走过来,笑了笑说,“你还是让他付吧。”
这话是对宿碧说的。
她站在原地,面上两个男人都看着自己,仿佛无缘无故她就变成势弱一方了。宿碧哭笑不得,“你们——”
“行了,我收下了。”说完手一伸,将陈水章面前那堆银元装进抽屉里。
被迫妥协,宿碧总觉得欠一个人情似的,不由得有些头疼。
走出店铺,陈水章笑笑,“我送你过去吧。”
宿碧摇摇头,婉拒,“不用了,过街就到,不用送我。”
他没坚持,犹豫片刻试探道,“那,画像的事?”
最好说清,宿碧提醒自己。
“可能你学习艺术,觉得画像这事很平常,但是对我来说意义不同。我从小家风比较严谨些,现在又已经嫁了人,如果再随便留画像给别人……很可能会带来一些麻烦。”
陈水章原本怅然若失,但听清她语调里的愧疚,又忽然反省起自己来,习惯性揉了揉头发,说道,“……抱歉,我在国外待了好几年,刚回国看见什么都想画。第一次在孔雀厅见你时实在觉得你好看,又很特别,所以才……不过是我唐突了,没考虑后果。不画就不画,反正,”说到这他停了停,目光专注看着她,鼻梁与下颌弧线坚毅,倏尔一笑便透出青春气。
“反正眼睛才是最好的画笔。”
……
夜里宿碧辗转好一会依旧毫无睡意。
他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她又想起白天杜红音带走巴勒的那一幕,又想到刚刚买好的打火机。东西她左思右想半天,用手帕裹好放在她一个手提包里,这样不怕他提前发现礼物。
可她怎么岔开思绪,也总绕不开那一幕。心里总酸酸的。
也许杜红音喜欢狗,所以宋怀靳就给她了?自己想这么多做什么,大不了哪天找机会问问好了。
她拥紧被子闭上眼,却忽然觉得有些孤单。这才多久,她竟然就已经不习惯一个人入睡了。
……
晚上没睡好,因此第二天宿碧醒的不算早了。耳边一直有细碎的响动,像是有人在穿衣服。她猛地睁开眼,微微侧头,更衣室里果然传来一些动静。
过一会,男人低头扣着袖扣走出来。
宿碧缓缓坐起身,这动静让对方也察觉了,宋怀靳下意识抬眼看过去。
“你……昨晚几点回来的?”
“太晚了就没回来。”他扣好袖扣,手插进裤袋里看着她。
没回来?
“那住哪里?”
宋怀靳身边不是没有已结了婚的友人,桌上酒过三巡总喜欢倒苦水,说家中妻子如何如何逼问行踪,细心又严厉。
他此时此刻心里莫名腾起一分不耐,即便他知道宿碧当然与那些太太不同。
“饭店。”
男人说完便要走,手都已搭上门把手,身后却又传来柔软嗓音,大概因为刚睡醒的缘故,没有平日里的清脆。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他转头看过去,人坐在床上,眉眼间还带着淡淡疑惑。
宋怀靳淡淡看她,笑了笑,“怎么这么问。”
“……感觉你跟平时不太一样。”她手脚都缩进被子里,露一张脸睁大眼睛看他。
他嗯一声,却没回答她的疑问。一只手还搭在门把手上,拇指忍不住摩挲几下,忽然抬头问她,“昨天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到家快七点钟了。”回话时底气不足,有些心虚。
他慢慢踱步过来,站在床边垂下目光看她,“不是说让杨叔五点半接你?怎么这么晚。”
宿碧张了张嘴,却又顿住,看见杜红音那一幕又在脑海里浮现。要不要趁此机会问一问?就装作随口一提的样子。
宋怀靳见她不说话,忍不住笑了。他坐下来,一手撑着床边,忽然失了耐心,问她,“昨天跟你待在一起的男人,是谁?”
“啊?”宿碧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句给弄的愣住,等反应过来一边疑惑他怎么知道,一边却先解释,“就是,我们在上海孔雀厅时,来邀请我跳舞的那个……”
这解释不算好,宿碧越说越觉得不对劲。
他一挑眉,点点头哦一声,“怎么,特意为你到洪城来?”
“怎么可能,他——”宿碧回想陈水章告诉她的,接着说道,“他是来投奔在洪城的亲人的。”
似笑非笑的神情一点点展开,“这么巧。”
“我一开始也觉得巧,但这的确是真的……”
“他说的?”他唇角弧度没变,眼神却有些冷,“他说你就信?所以这么巧,你之前说参加联合文社活动那次你们也见过,这回又是碰巧遇见?”
宿碧脑子像僵住似的,她愣愣看着他,几乎下意识轻声反问,“你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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