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熙寒瞧出她的心思,起身收拾碗筷,淡淡道:“若是已经累了,就去歇着!”
此刻,花闭月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然而,花闭月与林熙寒住在一起,依然有很多不便,不论一个人如何的清心寡yù,都无法压抑人类正常的生理需求……
花闭月趴在窗前,外面冰天雪地没有茅房,便是有了,她也难受,只因她怕冷。
咬了咬牙,她穿上大氅,戴着厚厚的帽子,走了出去。
白色的雪地下面不知藏有什么,或许有猎人设下的陷阱,或许有shòu夹,她始终小心翼翼地走着,然而,在雪地里隐藏的荆棘还是不慎把她的裙子给勾破了。
花闭月沮丧地,蹒跚地走了回来,从乾坤镯内寻出针线。
对着烛火,看了这裙子半晌,觉着破的委实有些凄惨,她倒不是尊贵到不愿穿fèng过的裙子,只是这裙子是毛料织成的,勾破一个口,周围的料子也会一起跟着扯破,而裂口极不规则,然而这却是她目前唯一的一伴厚实的,能挡风的裙子,接下来,她试着fèng了起来,顺着勾破的走势,毛裙上面留下非常丑陋的fèng补痕迹,横七竖八,恰似一只百足的蜈蚣。
瞧着这丑陋的模样,花闭月不由抽了口气,其实,她女红并不差的。
“你怎不休息?“忽然,身后传来林熙寒的声音,他已建好了羊圈。
“我裙子挂破了,正在补呢!”花闭月低头道。
“是么!“当他瞧见她的战绩后,林熙寒嘴角不由翘了一下,轻声道:“你补的不对!”
“不对?我觉着这样挺好!“花闭月并不愧于让他看到自己手艺,对于女红,她目前还是有些自信。
“如若不信,明日这裙子会全部拆线!只怕你是不能再穿了!”林熙寒似漫不经心地道。
“那该怎样?”花闭月抬眸看他,目光闪过一丝怀疑,暗忖他如何懂得女人的针法?
但见林熙寒拿起她身侧的针线,选了三种与裙子相近的颜色,拿起三枚银针,垂首穿针引线,接着在她的裙子上fèngfèng补补起来,只见他的手法很是特别,她仔细地瞧了瞧,发现林熙寒不是在fèng裙子,而是正在绣花,他手中同时施展的三枚银针如jiāo替盛开的昙花,三种颜色在他指间绚烂绽放,针法翻飞流转,如行云流水般在她破开两边的毛裙上纵横捭阖,双手如飞,动作随意优雅,就像是一场稀罕绝世的舞蹈。
没想到居然有人会这般绣花?真是前所未见!
这手法就是宫中浸yín二十年的绣娘也自愧不如,花闭月忽然生出种由衷赞叹的感觉,鼻端嗅到他清雅淡淡的香气,花闭月感到心神有些恍惚,不知为何居然像是着魔了一般,无法转移视线,而林熙寒的目光紧紧盯着裙上的绣花,几乎绽放出一种灼伤人眼的妖娆。
不知不觉,她的注意力居然放在这男人的身上。
这般人物,以玉为骨,以月为神,以玲珑为心,以深潭为眸,以冰霜为傲骨,以风为神韵。
这等人物,这等才华,真是不敬佩也难!
大功告成之后,花闭月仔细看着这美丽的绣花,不禁爱不释手,林熙寒居然在她的毛裙上绣了一株姿态富贵的牡丹花,栩栩如生!
而她知道自己的裙子被他这般jīng心打理后,价值翻了百倍,千倍。
想到日后穿着这裙子出恭,万一又是挂破了,还真是bào殄天物。
思及此,她不禁幽幽一叹!
“怎么?绣的不好?”林熙寒看着她的目光问道。
“不是,不是,这绣的真是太好了!“她抿了抿嘴唇,关于出恭的事qíng却是难以说出口。
林熙寒瞧着她微微泛红,难以启齿的神qíng,自然想到了缘由,于是居然把厨房内本用来储水的铁桶改做为恭桶,放入屋中角落,在墙上拉了个帘子挡着。
见状,花闭月浅浅笑开,那一笑,似冰雪消融、万物复苏,那一双清澈魅惑的眸子充满了感激之意。
瞧见花闭月这般模样,林熙寒的眸中不由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趣意!
这个女人,似乎也没那么讨厌。
正文 第109章
皇宫内,楚帝长长的身影在朱红色的走廊内拉出深黑的弧线,目光扫过面前的楚暮云,蹙了蹙眉,面容很是疲惫,自从天命女子失踪后,他便开始忧心忡忡,心绪不宁,仿佛眼前少了一道屏障,自己好像完全bào露在刺客的剑下。
忽然,外面传来脚步声,楚帝的jīng神一下子紧绷起来。
只见小huáng门椎开门,恭恭敬敬地行礼道:“陛下,刺客的行踪至今还都没有查探到。”
楚帝深深吸了口气,挥了挥手,让小huáng门退了下去。
“安公公,给我倒杯茶来!”
“是!”安公公立刻照办,他是楚帝最信任的太监,已年近五十。
楚帝慢慢坐在龙椅上,伸手扶额,眸子里闪过一丝晦涩,刺客,是从古到今任何一个帝王都要面对的问题,然而任何一个皇帝都不像他这般láng狈,堂堂天子居然会被人轻易威胁到xing命,楚帝又气又惧,qiáng压了压心中jiāo集的复杂qíng绪,回头问楚暮云道:“天心阁那里怎样了?”
楚暮云抬起眸子,琥珀色眸子光芒闪耀,深知楚帝这三天内始终做不出决定。
此番,第一次提起天心阁,终于决定要面对现实了。
于是,他翩然施了一礼,不徐不疾道:“天心阁经历那场血腥的屠杀,殃及鱼池,阁内所有贵族都死于非命,就连定国公的嫡孙女也惨遭人杀害,可见刺客是个不择手段的,而且不屑于鬼蜮伎俩的谋杀,但凡刺客要出现,都会引起一场骚乱!”
闻言,楚帝的脑中“嗡”了一声,心qíng极是复杂,甚至已忘记定国公的嫡孙女兰儿曾是楚暮云的未婚妻。
他深知刺客是个丧心病狂的,感觉自己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
“皇儿,你说……我该怎么办?”楚帝双手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楚暮云将楚帝所有的表现都收入眼中,明白楚帝既然问自己,那么便是相信自己,于是,低低道:“父皇,内人遇险前曾告诉我,刺客行刺她后,接下来会对您不利,而且绝不会失手,希望您不要留在京城,快些寻个地方躲一躲,而且您这一躲,以退为进,佞臣贼子们都会原形毕露的!待您再次出现时,一网打尽便走了!”
“我明白,我明白!”楚帝听闻这是花闭月的主意,立刻捣头如蒜。
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舒了口气,面容渐渐流露出一丝疲态。
他真的老了,受不得刺激,幸而并没有因气急败坏就失去理智。
虽然楚暮云是他曾经不喜的儿子,但如今他娶了天命女子后,居然无心于皇位,甚至提出寻到花闭月之后,与妻子永远离开朝廷,做个闲散王爷,他明明可以挟天命女子令自己把皇太子位传给他,他也可以待刺客刺杀自己成功,趁机争夺皇位。
然而,他任何一种伎俩都没有施展!
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儿子并不像自己怀疑的那般居心叵测,他对自己的心意是日月可昭,天地可鉴,事到如今,他终于动摇了,以往压制五个儿子的心思再也不复存在,楚暮云已成为他最信任的人。
楚帝深深看了楚暮云一眼,淡淡微笑,眼眸中一片释然安慰。庆幸自己不是孤家寡人一个,终于发现世间权利地位通通没有亲qíng可贵,他深知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君王,也并不是一个好父亲,后悔自己对五个儿子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只可…大儿子却已是离心离德。
刺客,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嚣的锣鼓声。
太监用尖细的嗓音喊道:“走水了!坤乾宫走水了!”
“不好了,平安殿走水了!”
“快来人啊!清华宫也走水了!”
楚帝面色陡然一变,楚暮云身形飘然向后掠去,来到窗棂前,看到外面火光一片,熊熊燃烧,整个皇宫内,瞬间三个大殿都起了火,宫女,太监,侍卫们通通忙碌起来。后宫内前所未有的混乱!
盔甲相碰声、太监总管咒骂声、侍卫愤喝声、远远传来的喊杀声,嫔妃大声哭闹着,不绝于耳。
侍卫们森冷的长枪、冰凉的钢刀,都带着杀伐果断的冷意。
楚帝拧了拧眉头,心境混乱。
楚暮云示意道:“父皇,刺客应该来了,还请父皇快些躲起来!”
楚帝点了点头,来到chuáng前,用手碰触书架上的玉雕像,打开机关,顿时地上开启一个仅容一人进出的地fèng,楚暮云凝眉,清楚这就是先祖皇帝挖掘的地宫,入口正是皇帝的寝宫与御书房,而出口却是四通八达。安公公则收起桌前的玉玺,放入衣中。
“殿下,我与陛下先躲起来,后面的事qíng就先jiāo给你!”安公公担忧地看了看楚暮云。
“二位放心!”他声音虽小,却奇妙地让人安心。
楚帝与安公公在他面面毫不避讳地躲入地宫,对他已是充分的信任。
忽然,楚帝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脸色已恢复平静,眼中闪耀着坚毅的光芒。低低道:“你自己也要小心。”
“父皇自己保重!”
目送着楚帝与安公公离开,机关再次回转到原来的位置,楚暮云抬起头悠悠一叹,目光深邃,落在龙椅上面,他忽然起身坐在那个位置,片刻后,唇边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喃喃道:“也不过如此罢了!这个龙椅果然不适合我呢!”
御书房内仅只一盏琉璃灯,脉脉光芒透出,明灭不定。
楚暮云面带优雅的笑容,抬头看向天空,夜幕星辰闪烁,恰恰似他心中曾经的野心!如今,明月当空,他的心思彻底黯淡了,甚至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做出这种选择,为了那女子放弃皇位的继承权,他缓缓地勾起嘴唇,知道自己彻底变了!
他不由想起自己与那女子在马车内的日日夜夜。
想起他与她谈论的深刻话题。
彼时,她摩挲着手上一卷羊皮卷轴,笑靥如花,轻轻问道:“五皇子,什么是人生真正的意义,所谓真龙天子的伟略,能胜过天下一切苍生的利益不成?”
“做为一个上位者又会拥有什么?三宫六院中的明争暗斗,朝堂风云的冷战,子嗣夺嫡的争斗,短短人生三十年不能相信任何人,虽然表面风光,可是内心却是沧桑!”
“五皇子,这些通通真的是快乐吗?”
他的心霎时被她的话语打动了!他从来没有听到有人这般形容炙手可热的帝位,在她心目中,居然一文不值,甚至点评皇帝的生活居然不是人过的日子,而真龙天子却是天下间最不幸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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