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楚暮云注视着花闭月,眸光皆是琥珀明耀,仿佛同样的能够穿透人心,唇角渐渐勾起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婢女们又上了新菜式,竟是珍珠丸子汤。
寻常百姓家都可以见到的菜式,花闭月不由凝了凝眉头。
这次,宫宴并不奢华,菜式也有严格的限制。
在这种财政紧缺的时机,似乎皇帝是有心而为之。
今夜,明月挂在墨蓝的夜空之幕,银色清辉洒落,甚是美丽。
酒过三巡,文人觥筹jiāo错之后,武臣们饮了几杯,不由心胸豪迈。
看此御花园的美景不胜心喜,一旁糙地周围尽是湿软芬芳的泥土,林间温柔的芬芳将心灵从内到外的洗涤通透,周围点着熊熊火把,百名阉人举着火把围绕糙地排列一圈,照亮整个场地,皇帝兴致高昂,众武者们开始蹴鞠助兴,花闭月依然还是冷眼旁观。
皇后忽然向身旁太监招了招手,低低叮咛了几句。
那太监的视线忽然掠过花闭月的面容,然后轻飘飘地跃过了她的发髻,似看向不远处的蹴鞠场地。眸中瞬间闪了一丝yīn骛的光芒,面色倒还是一片平静。
感受到皇后不善的举动,花闭月忙低头问楚暮云道:“如今朝廷,皇后的权势涉及何处?”
楚暮云扬起薄唇,笑容温柔似水,低垂的眉眼柔化了面部英俊的线条,优雅说道:“六部当中几乎都有皇后的人,皇后乃是凰盟弟子,在江湖中也有自己的势力!而且私自在朝廷内设下诏狱十所,羁押郡守,九卿等!”
花闭月抿唇淡淡而笑,忍不住有一种荒谬的错位感,暗忖:看来皇后在朝廷中可以只手遮天,大楚国皇帝竟是如此平庸,却让外姓夺了权去!
她已看到大楚国的两处权势,一处是皇后,一处是皇帝。
皇后的支持者无数,皇帝的支持者似只有萧丞相等人。
而五位皇子之间,太子的势力最qiáng大。
其他几位皇子,大概也是貌合神离!
此时,蹴鞠场如战场一般,双方犹酣战,仿佛兵刃jiāo戈之声,宛如雨点密打,众人施展浑身解数,为了博得帝后与贵族们一笑,施展出了转乾坤、燕归巢、风摆荷、斜cha花、佛顶珠、双肩背月、旱地拾鱼、金佛推磨、拐子流星,鲤鱼跃龙门等等花样,令人眼花缭乱。
忽然,威武将军的目光扫向那花家少年,见少年正背对着自己,低低与五皇子楚暮云说话,似根本没有注意到这里,不由唇边露出一丝冷笑。
于是,按照皇后的吩咐,运起十成内力,狠狠一脚踢在鞠上,带着呼啸之声,风驰电掣般向那花家少年飞去。
众人视线都追随着那只鞠,在他们看来,这就是要人半条命的。
久战沙场的威武将军,例无虚发,那身材纤弱的少年绝无可能躲过去,他不但she箭杀敌有本事,而且蹴鞠也很有准头,自不会伤了旁边的五皇子。若是花家少年实实挨了这一下子,非要躺在chuáng上三月不起。
眼见,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那少年的黑发已随着劲风飘扬了起来,却似乎并没有感到危险bī近。
皇后的嘴唇也渐渐勾起迷人的弧度。
花闭月背对着众人,拿着汤匙品咂着丸子汤,一双眼睛却明亮而莹澈,焕发出动人心魄的辉光,唇边依然残留着温润明亮的笑意,忽然之间,手指一滑,竟不慎跌落了汤匙,遂轻轻弯下腰去。她的袖子轻垂,动作宛如月光流水一般的宁静悠闲,谁也看不见她的手指扭了个诡异的角度。
一瞬间,那鞠擦着她的发髻直直向前飞去。
她发髻的几缕散发随风而动,微有些凌乱。
不知为何,那鞠竟偏颇了几寸,径直朝皇后面容击去。
众人不由惊呼一声,皇后也是张大眼睛,几乎是不敢置信的望着如闪电飞来的鞠,忘记了动作。眼见就要狠狠打在她的脸上,只怕一国之母被毁容也说不定。说那也迟,忽然一道黑影一闪,只听得“铛”的一声脆响,那鞠瞬间被一剑砍为两段,掉落在地面上。
黑衣人带着斗笠,竹笠低低压在他的眉际,只能看见他的半边脸,露出一抹yīn狠冷削的意味,与宫宴气氛格格不入。
惊呼声不断发出。
被打下石台了?
两半鞠在地上如陀螺般飞快旋转着,碰翻了几张案几。
而那黑衣人冷冷看了花闭月一眼,也瞬息消失在众人与皇后面前,好似一阵yīn冷的风。
花闭月眯起了眸子,目中jīng光闪耀,一丝冷笑浮现嘴角。暗忖:居然是影子暗卫,看来凰盟果然替皇后准备了自己的侍卫。
皇后娘娘,你真是算无遗策。
众人都纷纷松了口气,方才有几人甚至已闭上了眼睛,如今才吓得缓缓睁开来,只是,众人觉着奇怪,为何那鞠突然间改变了方向?谁也没有看到花闭月手中捏着的一粒珍珠丸子,正是她在弯腰的一瞬间,用指弹飞出去,彻底改变了那鞠的轨迹,方才那黑衣人也只是怀疑而已,因为她的武技绝非八段高手能比拟的。
做完一系列小动作后,她拾起汤匙,装作若无其事地直起身子,整理了一翻散乱的发髻,莫名地望着众人,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qíng。
五皇子不动声色地扫过她,一双清眸流转着琥珀色的光芒。
半晌,唇边勾起一抹迷人弧度,那一笑倾倒众生。
一场虚惊过后,众人也不敢再饮酒作乐。
皇帝临危不乱,安抚过众人,接下来开始赏封一些立功的重臣。
令花闭月没想到的是,连她也受到了赏封。安阳王的目光瞧着她,闪过一丝淡淡笑意,看来这赏封也是他提及的。
看了看殿前琳琅满目的古董字画,满盘的碧玉翡翠,紫金簪环与佩饰,甚至还有江南的绫罗绸缎,连同一旁的巨大猫眼儿宝石,和夜光杯的酒盏,紫色琉璃屏风,真是无所不有。
只是,这些赏赐的背后,又有什么意义?
明明大楚国的内库亏空,财政赤字,入不敷出,花闭月暗暗思忖,忍不住斜睨了一眼楚暮云,见他嘴角一直挂着温和完美的微笑弧度,眼神的琥珀色仿佛幽深池水,不见波澜。
忽然,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重头戏要来了呢!”
果然,赏赐过群臣之后,皇帝话锋一转,变得格外犀利。
他微一示意,众人便紧张起来,便听皇帝缓缓道:“如今虽然国家国库亏空,但朕赏罚分明,绝不会让诸位爱卿受苦,这些都是朕在宫中私藏多年的宝物,从今往后,朕为了天下百姓,绝不会藏私任何金银财宝,通通奉献出来,如今江南水患,朕希望诸位大臣也能够为国为公,多出一分力来!”
语落,萧丞相唇边勾起一丝笑意,跪在皇帝面前,手中拿出传家之宝,准备献给圣上,只因,此法正是他提议的,毕竟,赈灾的银两已迫在眉睫,而卖矿还需要时间。
一切都是因为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众人闻言,不由露出惊惶之色。
看来当今天子这番作为,是要自己与丞相率先带头了,而所有朝臣都要为了赈灾拿出银子才是。若是不捐出财帛,只怕乌纱与名声皆不保。
倘若捐出自家的财帛……未免太……
毕竟,他们从皇后那里买官,巩固地位,已经上贡了不少银子,只等着在位时能多贪墨一些。
然而,皇帝此举岂不是要榨gān了他们?
就连那些视钱财为粪土的名士贵族,此刻脸色也yīn晴不定。
于是,众朝臣都把目光都看向皇后,目光哀戚。
忽然,皇后面上带着雍容华贵的笑意,眼神高雅又温柔,微微一笑道:“陛下,您何必为难这些臣子们呢?”
楞了一下,皇帝与萧丞相不约而同地蹙了蹙眉。
半晌,皇帝言道:“朕的皇后有什么话要说?”
皇后的眼中绽放着明亮的光芒,凝望着他,温声道:“陛下,他们不过是些清廉的朝臣,每年的俸禄不过几百两银子,而且家中妻妾子女下人们也需要月钱,您不会让他们砸锅卖铁的过日子吧?”
这番话言之有理,毕竟朝臣每年只有几百两俸禄。
每个府宅内都有百名家眷与下人,而每个下人也是要养家糊口。
但皇帝如何不知道他们的底细,他就是再昏晕无能,也不可能不知无官不贪的道理,就是萧丞相也绝非纯白的清廉,只是,他总不能当众说出诸官员贪墨的事实,岂非自己对自己掴掌?
此刻,周围再无其他声息,众人都深深凝望着皇后,皇后不由得轻声笑道:“其实,哀家有个好法子,不知道皇上您听是不听?”
“你且道来。”皇帝瞪了瞪眼睛。
“是!陛下,如今我们大楚国与其他国家通商,各方面条款都放得开,所以很多富商都是家财万贯,昔日的陶朱公范蠡,还有那营国巨商吕不韦,不也要救国吗,国家若是有事,他们商人如何获利呢?不如让他们先拿出些银子借给皇家,以后我们降低他们的赋税,再慢慢还给他们如何?”
皇帝闻言,略一思忖,觉着颇有些道理。
国难当头,人人有责,商人也不例外。
毕竟,大楚国各地都有富商无数,各地官员都有他们田产财物的记载,加起来比十个国库都要多,这些富商能借银子给朝廷,日后朝廷自然也不会亏待他们。可以减免他们的赋税,银子可以慢慢归还,就是暂时还不来他们的财物,也有一个拖字诀,商家如何与官家斗?
毕竟,他骨子里还是遵从孔老夫子的教诲,是个重文轻商的,觉着商人都是唯利是图的小人。
汉朝高祖的刘邦,他最是讨厌商人,甚至专门颁布诏书,严令商贾不能穿丝绸的衣服,不得乘坐华丽的车骑,还专门抬高针对他们的租税。就是在“卖官”的时候,朝廷也明文规定,商人子嗣不在此列。
这种对商人极端蔑视的政策,在此后的历朝历代中稍有缓解,但是从根本上却没有改变。
几乎绝大多数帝王都认为商人都是jian诈,狡猾,无耻的!
这种人本就是附骨之蛆,怎能不让他们付出半点好处。
思绪及此,皇帝微微点了点头。
见状,众朝臣不由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皇后娘娘顿了一下,又好似漫不经心的道:“哀家听说京城花家就是在做生意的,在京城内资产也很雄厚,何不让京城花家先借出十万两银子如何?”
语落,她看了一眼花闭月。
花闭月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由心头一凛,又立即清醒过来,不由得握紧双手,看来在皇族面前,绝对不能掉以轻心。皇后与花家势必要这般针锋相对了,然而,这些事qíng她无权cha言,自有皇宫之人与花家人jiāo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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