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车夫没想到这少年的身手居然如此了得,满眼都是惊惶的神色,他见qíng形不妙,连忙大声呼喊道:“来人啊!来人啊!快去报官!我们是北宫家大少爷的人,这位使我们北宫家大少爷的梅夫人!谁若是帮忙报官,我给他十两银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周围民众却是一动不动,目光对他们满是鄙夷。
瞧见形势不对,花媚儿曼声喊道:“且慢!”
此时,花闭月唇边含笑,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但见花媚儿眉目一转,呵斥了那车夫与侍卫们,带着颐指气使的威煞,摆足了女主子的谱儿,却是杀jī儆猴,接着慢悠悠地看向花闭月,轻笑一声道:“人生何处不相逢……这句话我如今算是真信了,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我花家……花家的兄长!”言讫,她轻轻叹息一声。
故人重逢,花媚儿并未感到吃惊,微眯着杏眼儿,神态中带着一种难掩的得意。
叹息声中,花媚儿似乎早就知道花闭月回来此地。
瞧着高高在上,娇媚可人的花媚儿,花闭月幽瞳一闪,笑意掩住了不耐喝讥诮,心中亦觉得有些好笑,听闻车夫趾高气昂地说起这是北宫大少爷的爱妾时,她觉得真是荒谬之极,花媚儿居然从北宫三少爷的妾侍摇身一变,成为北宫大少爷的爱妾。
她不由心中暗叹:命运果真是曲折多变。
花闭月瞧着花媚儿这般模样,深知她如今是志得意满,遂微微一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妹妹如今居然成为北宫大少爷的爱妾!真是可喜可贺!”她的语气淡然,只是她说到“爱妾”二字时,故意加重了语调。
闻言,花媚儿顿时面色苍白,咬紧了银牙。
那车夫是个会察言观色的,立刻大声呵斥道:“休得胡言乱语,梅夫人既不是侍妾,也不是贵妾,而是北宫大少爷的二夫人,身份尊贵者呢!”毕竟,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二夫人虽然低于嫡夫人,却也是夫人不是?
此时,花闭月目光一凝,神qíng微微诧异。
曾经有人给花家姐妹们算过命,因为她是庶出,那算命之人没有去她的院子内,只算出这花媚儿日后要大富大贵,众人只以为花媚儿是天命女子。
如此看来,花媚儿果然是个有贵人命的。
如今,大楚国注重儒家之道,君臣之道,伦理礼仪,但在这混乱北方,山下都是蛮子,教条无依,刚qiáng难驯,就是贵族也有很多不通诗书,所以在北境花媚儿不必担心自己的家世与出身,只要不是花街柳巷的jì子,纵然是被休弃的,孀寡的,依然可以加入豪门当夫人。
起初,花媚儿本是北宫大少爷的贵妾,可是凭借她的才华与美貌,很快就得到了大少爷的宠爱。
北方是个荒诞不经的地方,很多贵族认为,所谓大家闺秀不过是一个个守旧又固执的女人,并不会得到男人的青睐,除了正妻是富贵家族的出身,其他侍妾美婢通通都是风姿翩然,颇有风qíng的女子。
此时此刻,花媚儿把花闭月眼中的诧异尽收眼底,顿时,优美颈项昂的高高的,美艳的面容,那刻薄和得意掩也掩不住。
她一双杏眼滴溜溜转动,低低笑道:“其实,我早已从夫家那里听说,兄长这次要到北宫家族来任职,怎么说,我也是北宫家族的人,也是你上头的主儿不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北宫家族可是个复杂的大家族,不是随随便便就想在这里升官发财的,须知很多人最是看不得少年骤贵!”
听着她半是威胁,半是讥讽的话语,花闭月垂眸,遮掩住眼神中闪动着的讥笑和不屑:“梅夫人说的很对,我谨记于心。”
听闻花闭月称呼自己为梅夫人,花媚儿不由得意一笑,淡扫娥眉,风姿楚楚,眸光闪耀着水润的媚色,用手拢了拢袖子,腕子上带着两枚极jīng致的镯子,既高贵,又大方,这次显然比起以前要阔绰了许多。
花闭月隐隐忆起前世来,北宫大少爷最是奢侈,手底下有三个金矿,是四公子中最富有阔绰的一位。
如今,花媚儿也算财大气粗,只可惜,比起拥有聚宝盆的花闭月来说,却是小巫见大巫而已。
然而,她浑不自知,轻盈地来到花闭月面前,嘲笑着看着她,得意炫耀说道:“阿月,从小到大,不管怎么样,你永远都是仰人鼻息的。”
闻言,花闭月目光微冷,唇边勾起一抹艳绝的笑容。
这时候,花家的马车停在不远处,花玉儿跳下马车,连忙跑了过来。
她如今已随了花闭月,再无异心。
当她来到花闭月面前时,见阿月淡然而笑,剪水清眸妩媚生波,于是,不经意地瞧了一眼花媚儿,瞧见她浑身珠光宝气的模样,不由一怔。
花媚儿的目光也缓缓落在花玉儿身上,觉得有些眼熟,当她忆起这居然是那个心高的花玉儿时,不由挑起眉头,冷冷一笑:“原来玉儿居然跟随了阿月。”
花玉儿弄不清状况,一时有些仲怔,几乎没有回过神来。
花媚儿看到花玉儿身上穿的衣物,立即鼻中一嗤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跟着阿月一定没有什么好日子过吧?不如跟随了我吧,日后再给你许一门好亲事,给你丰厚的嫁妆如何?”她深深凝望着花玉儿,深知这个女子是个心高的,虽然无心理会这些糙鞋亲戚,但能给花闭月一些打击也是她想要看到的。
然而,花玉儿却摇了摇头道:“跟着阿月公子很好,何况是老祖宗这么安排的,此生我都不会违背老祖宗的话,若是阿月公子把我送给你,我绝对不会有言语。”
“没志气的东西!”花媚儿斜睨了她一眼,觉得格外不顺眼。
花玉儿诚惶诚恐地垂着眸,偷偷瞟了一眼面前的花媚儿,虽然心中非常羡慕,却很是理智,暗道:“她这般模样难道就是自己想要的么?她过得真的很好吗?”
“我的人不劳你cao心!”忽然,花闭月安静地说道。
只见花闭月静静伫立,漆黑的眸间闪动耀眼的光芒,神色淡淡,悠悠然道:“今日我还要走马上任,所以便不与你说什么了,既然妹妹已成为北宫大少爷的梅夫人,我本该送礼祝贺,不过在下送的礼物只怕入不了你的眼,只好送你一句话——花无百日红!”
换言之,以色侍他人,能有几时好!
这是在打击她么?花媚儿难掩娇媚的打了个呵欠,唇边冷笑渐渐加深,在yīn影的浸润中,化为一片诡异,只是妒忌别人的人才会用这些措辞罢了,这世上的女人哪个不是靠着男人,趁着自己得宠时,多得些好处,早些诞下子嗣来,来稳住自己的地位,这个月牙儿居然愚蠢的认为女扮男装便能解决一切问题,真是幼稚的好笑!
话说,当初安阳王休弃她之后,她本来想加入凰盟。
但京城凰盟以皇后和太子妃为首,居然把她拒之门外。
于是,她也只好千里迢迢地来到这北境,幸好遇到了北宫大少爷,因为自己懂得琴棋书画,姿容艳丽,又善解人意,而且是处子之身,很快便得到他的宠幸。
这个月牙儿既然勾引了安阳王,然而……还不是来到了北地?
轻瞥看去,花媚儿怨毒的瞧了一眼花闭月,又冷眼扫过她的马车,声音冰冷,言谈之间,更见莫大的讥诮:“阿月居然带着玉流觞来了,你还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啊!可惜,你不是来到这里开药铺的!咱们走着瞧!”
言讫,她冷笑一声,而她笑的娇艳而明媚,清眸中闪耀着令人心旷神怡的光华。再次坐上马车,也并未言及要花闭月去府上坐坐。
此番,她对花闭月不敬便是不敬了!
一切都有她的夫君宠她,而她再也不是往昔的花媚儿了。
花闭月瞧着花媚儿的马车渐渐驶远,微笑着对花玉儿道:“别看她表面光鲜,如今这般无礼,太欠缺火候了,人无野心不能成事,但人太有野心,往往则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因她驾驭不了那个位置。”
听闻此言,花玉儿点了点头,关于此事,她深有体会。
此时此刻,人群中那孩童忽然大声哭了起来。
围观者初认为只是撞了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发现这孩子身上的衣服居然华丽jīng美,而这孩子身旁陆陆续续而来的侍婢们亦非常贵气,一看就是出自有良好修养的人家,这孩子居然险些被马车给撞倒,真是太危险了。
玉流觞从马车内拿着药箱走了出来,北地人并不识得玉流觞,当花闭月告知守着孩子的女子,此人是京城最有名的神医,这些女子方才同意玉流觞救治。
这时候,一名侍婢瞥了花闭月一眼,见她穿着普通,风尘仆仆的模样,以为只是个路过的寻常少年,于是,从怀里摸出了几锭银两答谢她,然而,却见花闭月的神qíng不以为意,拒绝了过去。
那女子见花闭月不收银子,眼角眉梢带些淡淡不解。
于是,她又深深地凝望了她一眼,见是一个俊美的小公子,气度雍容且贵气,并不似那讹诈钱财的小人,心中很是欢喜,立刻恭恭敬敬道:“恩公不如随奴到府上去一趟吧!我家夫人会重重感谢您的。”
但见花闭月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她红唇轻抿,淡淡地吐出一番话来:“施恩不图报,在下初来乍到,只是北庭一个九品小官员,所谓爱民如子,这些都是下官分内的事qíng!”
此刻,她在表明自己新官上任的身份。
那女子听闻此言,神qíng肃然,忙问道:“请问阁下高姓大名?”
“下官姓花,名闭月。”花闭月淡淡说道,她雪白的面容浸润在云层的yīn影里,眉目如画,清风chuī拂着唇上那一抹朱红色,黑眸中带着淡淡的清冽高华,只看得那侍女目眩神迷。
然而,她也记住了这个名字,回去她定要给老夫人仔细说说。
清风扑面而来,带着一丝清凉之意。
花闭月回到马车内,她略微慵懒的凝目,不知怎的,感到心神抑郁。
她本来并不想利用任何人,但来到北庭这种水深火热的地方,若是没有庇护伞的话,只怕寸步难行,而且那孩子她前世曾见过,是个贵人的子嗣,没想到初来乍到居然让她有缘结识身份显赫的贵人,那么也是老天给她送来的一个机会。
对面,闵先生坐在马车内,深色的幕帘如深深地屏障,衬得他肤如雪,发丝如墨,纯白色的衣衫,被玉带轻轻一勒,显得身形修长而又笔挺。
此时东方闵笑着睁开眸子,一直在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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