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平常春。”平安站起来,打开门:“我想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因为我不会答应你的任何要求,而你也不见得是真的想见我,所以,带上你的东西,走吧。”
平常春犹豫一下,看着平安面如尘灰的表情,最终还是提着来时的网袋,灰溜溜地离开。
平安关上门,浑身无力地缩回沙发里,万籁俱寂中,连窗外飘雪的声音都能听见。她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却还是挡不住南方刺骨的严寒。
去年的电烤炉早已坏掉,平安懒得去买另一个,左右不过这几天,挺挺就过去了。她甚至想到了等初一一过,就提早返校。
是盖子制止她:“你现在回去学校又不供应暖气,冰天雪地的你那不是给自己找罪受。要不你来我这过年吧,大勇也在,也就多一副筷子的事。”
“他不用陪父母?”
“他父母已经放弃他了。”盖子吃吃笑道:“说他有了媳妇就忘记娘。其实也没有啦,他父母回去美国帮他姐姐带孩子。”
平安:“盖子你会不会将来有一天也去美国,毕竟他姐姐在洛杉矶,那里可是美国的好莱坞,电影之乡,于你事业也有很大帮助。”
盖子撇撇嘴:“我去干吗,打酱油吗?”
也是,盖子的长相西化,高鼻深眸,这样的长相在东方很突出,但在西方却很普遍,何况还有文化代沟,不见得能熬出头。
“我还是不去当灯泡了。”平安懒洋洋重新回到被子里:“这一路上被你们喂狗粮喂得,现在还没消化呢。”
“果然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就孤独终老吧。”盖子“啪”地挂断电话。
呵呵,一天之间,竟然两个人咒自己住孤生,尽管一个也许是真心,一个当然是玩笑话。
盖子现在对叶清辰意见很大。她总觉得一个男人如果真心对一个女人,绝对不会玩消失,只会把你捧在手心紧张,而不是像眼前这样,一去就是一两个月,音信全无。
平安无言以对,只落寞笑笑。
趁着节日前夕,平安去了城北,曹青园家。
曹青园的父亲依然和胡子的母亲一起住着。
“孩子们的事我管不着,但老人可怜。”曹父是这样说的。
平安给他钱,他执意不肯收:“平安你予我家是大恩,我怎能再要你的钱,是青园不懂事,事不成还给你添麻烦。”
不,她才是亏欠的那个,欠曹青园的那份仗义,一辈子都还不清。
“叔叔,他可有跟您联系?”
老人摇摇头:“只知道他在羊城,前些日子还有人说依稀仿佛看见过他。但他一个电话都没给我,眼看过年,他一个人,只怕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平安亦心酸:“叔叔,如果他联系你,您让他回来,当初胡子家的损失,我来负责,让他回来重新开始。”
老人摆摆手:“他自己惹的事怎能劳烦你擦屁股,又不是你让他去放那把火的。”
老人疲累不堪却异常坚持:“他犯的事,他自己赚钱解决。”
实际上两人都知道,曹青园性子拧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他说不把胡子捉拿归案便不回家,一定会说到做到。
平安走时,还是悄悄把一万元现金塞在老人枕头底下。
从曹家出来,天色已晚,平安想去附近随便吃点东西,却无甚胃口。
回家吃了点饼干,依然食不知味;又拿起一本书,刚翻几页,只觉得天旋地转,竟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她以为是自己蜷在沙发里太久,便起来尝试走几步,可刚迈出脚,那种晕眩感却越发明显,平安这才想起摸摸额头,好像有些发烫。
量量,388。
平安笑笑,这算不算屋漏偏遭连夜雨?
已是年关二十九,明天就是大年三十,医院的人早就放假,只有几个年轻的实习生和护士留守,简单看了下平安的验血结果,开了几片感冒药,便让平安回家。
街上商铺都已关门,连叫个外卖都无地可去。平安强撑着,买了几包泡面上楼,这便是她的年夜饭了,天知道她为何把日子过成了这样。
她烧一阵冷一阵地,躺在沙发上,有时清醒过来,有时又迷糊睡去,完全不知时间流逝;直至从各家各户里传来春节联欢晚会熟悉的喜庆乐曲,还有远处飘来的鞭炮声,平安才恍惚明白:自己躺在这里,已经过去一天一夜。
年关。滴水未沾。
她想起来,却一点也使不上劲;仿佛身体在某处开了个孔,自己所有的力气,思绪,甚至生命,正从那里源源不断地流逝出去。
会就这样死去吗?
平安努力睁开眼,看着神龛上母亲的遗像,泪如雨下。
连眼泪都是滚烫的,灼烧着她昏沉的身体。
如果能这样追随而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反正盖子已花好月圆,而前世的人,比如宋丽丽、赵权等,平安现在一点都不想再放在心上。
除了一件事,杀害母亲的凶手,至今还逍遥法外。
还有一个人,她来不及说再见。
如果说还有心愿,那便是能看着他的眼睛离开,因为他明亮的双眸里,藏着所有大海和星星,是归宿,也是这一切的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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