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女人稍显凌乱的发丝,普通的棉麻布衣,未曾掩盖住她的美丽。汗珠细细密密地泌满额际、滴落,消散在衣服的褶皱里。银牙紧咬,脸色更是比那月色还要苍白,似乎在承受着莫大的痛楚。
她步履蹒跚着,却始终没有停下。手里紧紧地牵着一个六七岁左右的小女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没有任何温度地不自觉颤抖着。
女孩虽年幼,好几次被扯得踉跄几下,却还是很懂事地努力跟上她的步伐。手腕被握得生疼她也一声不吭,稚嫩的脸上有着不符年龄的冷静,眉宇间的疲倦令那双灵动的眼也似蒙尘。
不能停,不能停。
宁卿若眼前已经逐渐变得模糊了,本来黑暗的景象恍惚成重影更显骇人。体力早已透支到极限,只余下脑海中那个强烈的念头,驱使着身体的前行。体内那灼烧般的痛楚一股股不间歇地涌来,揪痛五脏六腑,她咬牙硬忍。
泠儿,她的泠儿。下意识地将小手握得更紧,可意识却渐渐远离,眼前一黑,身体不知觉往前坠。
“娘。”随着人的倒下,慕容泠摔倒在一边,她立刻爬起来,稚嫩的声音打破了林间一往的沉寂,惊落了几只飞鸟。
费力地靠坐在树边,体内一直压抑的痛楚瞬间暴涨。喉间一甜,鲜血喷洒而出,唇间的血迹未间歇,顺着嘴角滴落。点点撒落在衣衫,嫣红如梅。
睁开眼,女孩稚嫩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担忧。抬起手,缓缓地,爱怜地轻抚她稚嫩的眉眼,轻轻缱绻着,带着最后的不可言喻的眷恋。
“泠儿。”她出声浅唤,温柔的声音飘落在空旷的树林里多了几分不定的飘忽。
慕容泠伸出手,想要擦掉她唇间不停的血迹。瘦小的身体在冷冽的夜风中,带着不知名的恐惧,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微颤,“娘。”
努力扬起笑容,“泠儿先走,娘一会就来。”
“不要。”干脆地拒绝了,小小的声音里满是坚定。她虽然小,但是,她知道的,只要她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了。
“不会的,相信娘。娘会永远和…咳咳…”突来的痛楚使她再也说不出话来,陷入黑暗的同时,嘴里还念着,“快走。”
定定地看着已经陷入昏迷的人,慕容泠轻轻地将她唇间的血迹擦拭干净。她侧耳倾听了一会,树林里一阵静默,连风吹动树枝的声音也慢下来了。轻轻地吁了一口气,费力地将宁卿若扶起,一点一点地挪到几丈开外的一块石头后面。
做完这些,慕容泠已经满头大汗,顺畅了呼吸之后,举起袖子擦了擦汗。小小的身子蹲坐在一旁,她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却不敢睡去,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把匕首,神情不安地时不时看向身后的宁卿若。
千冥和夜洛日夜兼程,终于赶到这树林找到母女两的时候。慕容泠正因为冷而蜷缩在一边,她紧紧地靠着宁卿若,却努力保持着清醒。
一红一黑两个身影巧妙地隐藏在夜色中。向来喜欢捉弄人的夜洛也兴不起这心思了,她低声问:“冥,她们怎么成这样了?”
“不知道,估计是途中出什么变故了。”
夜洛有些迟疑,“那我们就这么下去?”
“恩。”千冥点头,看她们的样子,显然是在逃亡,还是早点离开此地为宜。
两人便一前一后从树上落下来,站在离她们几丈开外的地方。
“小不点。”夜洛站在她面前,脸上带着笑容,亲昵地叫了一声。
慕容泠看见他们的同时站起来挡在宁卿若前面,双手置于胸前,这是一个保卫的姿态,戒备地看着他们,“你们是谁?”
“我们吗?”夜洛一脸无辜地指着自己的鼻尖,睁大眼睛向她走了几步,裙摆在夜色里晃出暗红色的涟漪,唇间噙着几丝笑意,“来救你们的人啊。”
“救我们?你确定你没说错?”慕容泠满脸的不相信,这段日子,所有人都在追杀她们。
夜洛状似受伤地看着她:“小不点,我们真的是来救你们的?你这么不相信我很难过啊。”
“你们到底是谁?”
“你爹让我们来的。”千冥淡淡地开口。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此刻的慕容泠像极了受伤的小兽,对所有人都不信任,都恨不得让他们离得远远的,不要靠近她。
如此深重的戒备出乎两人的意料,看着她清亮的眼睛里充满着警惕和隐隐的不安与害怕。夜洛有些后悔自己出于好玩而想捉弄她的做法,正欲开口说什么的时候。
林子里突然涌进了一批闯入者,打破了平静,他们分散着开始四处搜寻。听着越来越近的声响,她们迟早会被找到的。
慕容泠身形一僵,自心底升起一股绝望。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夜洛手疾眼快地点了她的睡穴,将她抱在怀中。与千冥对视一眼,点点头,起身离开。
在他们发现之前,四个人已经消失在森林苍茫寂寥的夜色里,一点痕迹也没有,似乎未曾来过。而树下那滩已经干涸的血迹,凝着夜的漆黑。
夜,越发地深了。
一天后。
得到了充足的休息而醒过来的慕容泠,小脸红扑扑的,精神饱满。明亮有神的双眼环视了一周,没见到宁卿若的身影,一把掀开被子就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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