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仿佛情绪爆发,两人在房里大吵了一架。
春满阁的房间隔音效果好,大家听不清两人吵架的内容,但那股子戾气和冲天愤怒,还是经由模糊的声音听进了旁人心底。
后来过了没几日,尚玲儿便自己拿出了银子赎身,原来她早已攥够了为自己赎身的银子!随即便离开了上京,大家都说,尚玲儿离去前说要回家,应该是回到那个贫困得把她卖掉的家了罢。
除了那个地方,她也没其他地方可去了。
自那以后,安生晨便再没有上过春满阁,很多人都说那是因为他对尚玲儿用情太深,被她这样决绝地抛弃,所以大受打击。
听到最后,苏云忍不住皱了皱眉,淡然道:“那安生晨也不是什么好的,若他当真心里有尚玲儿,又怎会对她的痛苦完全无动于衷,那尚玲儿即便痛苦也隐瞒着自己已经存够赎身银子这件事,估摸也是想试探一下安生晨吧。”
只不知道,最后,她是因什么彻底寒了心,决绝地离去。
陆成霖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呐呐道:“你这话说得,跟春满阁里那些娘子一模一样……”
苏云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女人最懂女人,即便是风尘中的女子,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也会希望寻得一丝傲气。
一种被真心对待,全心呵护的傲气。
顿了顿,苏云喃喃道:“只是如果只是普通的情伤,还远远不够……”
陆成霖听得糊里糊涂的,“什么远远不够?”
苏云微微蹙眉,道:“怨气。”
稍作停顿,又补上了一句,“还有绝望。”
自此恨上所有女人的怨气。
因那男子不符合他心中幻想出来的那个影子,便杀人毁容的怨气。
还有那仿佛被逼上绝路,急切地寻找心中那个影子的绝望。
陆成霖被她慢慢吐出口的两个词弄得后背凉梭梭的,下意识地抱臂搓了搓胳膊,才道:“那难道,凶手是那陈子涛?”
作为将死之人的陈子涛,确实更容易生出那样的怨气和绝望,只是这一切都只是建立在推断上,没有证据。
凶手做事太谨慎了,几乎没有留下线索,便是那与梅元互通的信件中,也从没有透露过关于自己的信息。
而陆成霖早便拿那两个嫌犯的字迹去和信件中的字迹做过对比,却怎么可能对得上?
要在字迹上下功夫太容易了,可以改变字迹,也可以找人代写。
苏云沉吟半响,却突然觉得,身旁的陆成霖似乎看了她一眼,不由得抬眸,问:“怎么了?”
陆成霖忐忑地看了她一眼,才犹豫地道:“夫人,陆某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但你有没有想过,若陈子涛和安生晨,都不是凶手呢?”
毕竟这一切推断,听起来十分合理,但真要计较起来,这些推断都有个最致命的弱点。
没有证据。
这种心理分析法,说是能从凶手做下的每一件事中推断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但这一切终归只是推断罢了,若推断错误呢?
毕竟这一切颠覆了他过去十几年的办案经历,他虽然佩服,却也一直深藏怀疑,这种怀疑,在这压力重重的时候,终于爆发出来了。
苏云看了他一眼,这种犯罪心理学与传统刑侦之间的矛盾一直存在,作为一个新兴的事物,犯罪心理学一直被传统刑侦所不齿,认为这完全是靠着天马行空的想象,胡说一通,博人眼球的行为。
哪及得上他们传统刑侦,讲求的是真实存在的蛛丝马迹,是线索与线索之间的逻辑悖论。
例如一个妇人上吊死了,犯罪心理学从她上吊前曾去首饰店订购过珠宝这一点,便会推断出她其实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传统刑侦往往嗤之以鼻,他们更相信实实在在的线索,例如尸检报告中,有没有提到她身上有挣扎过的痕迹,有没有被灌下过迷药。
在她死之前,有没有人进过这个房间,屋里屋外有没有脚印,房间中有没有东西遗失……
但他们似乎忘了,犯罪心理学也是有依据的,依据便是凶手与受害者留下的痕迹,只不过在推断过程中,它更注重用上心理学领域沉淀下来的研究理论。
当然,犯罪心理学在实际案件中的应用,也狠狠地甩了那些人很多耳刮子。
然而如今,苏云却没那个心思与陆成霖解释犯罪心理学与传统刑侦间的博弈,他也听不懂,只“嗯”了一声,淡淡道:“我不排除凶手可能不在这两人中间。”
陆成霖顿时张大了嘴。
夫人,你这是在开玩笑吗!
离最后期限只剩两天了!
苏云又不紧不慢地加了一句,“但我不觉得,我的分析有错。”
陆成霖一愣,琢磨了一下苏云这两句话,整张脸顿时黑了。
若是她的推断没有错,但凶手又不在那两人中间,那不是明说了,是他在搜索嫌犯的时候把其他有可疑的人漏了!
陆成霖顿时说不出心里头是种什么滋味。
天天被这对夫妻打击,他竟然都习惯了……
便在他默默自怨自怜的时候,又听到女子冷静地道了句,“最有可能找到证据的地方,还是在春满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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