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枝在学校里感受得分明,就算性别专业家庭背景不一样,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自信又朝气。
包括金世安,他也没免俗。
他甚至还些狂气。
银枝说:“你家里这么有钱,他为什么还到外面去?”
“他想出去闯闯。他说俺们村子和县太小了,不够他发展。哈哈,你说他读书都读不进去,还想发展神马嘛?”
银枝见的世面还不多,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拖拉机速度不快,可是路边建筑和植被还是越来越少,山川变沟壑。鲜少经雨水滋润的尘埃扑鼻而来,这是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奶奶还好么?”
“好。当然好了。”银军辉说,“她那把老骨头哦,人老心不老,现在村里都没人敢惹她。”
“哥哥还好吗?”
“你哥啊,当然好啊。还傻里傻气的。现在你奶奶都不让他出门了。”
银枝微愣:“为啥啊?”
银军辉愣了下,怔怔道:“这个,俺不方便说。”
银枝更好奇,谆谆善诱:“怎么回事啊,四叔,你告诉我,我不说出去。”
四叔还是不说,一张黝黑的脸被太阳晒得通红,更显得老实巴交。
银枝想换个方法问。
银军辉回头看她一眼,说:“枝丫头,你这次回去,一定要注意听你奶奶的话。”
在路上又颠簸了一小时,总算到达银家沟。
王大娘早把银枝回来的消息散发出去了,农闲的村里人都在村口迎接,顺便看热闹。他们稀奇大学生念了半年书后是什么样,和种地妇女有没有区别。
然后他们就看见端坐拖拉机后的枝丫头,气质文静内敛,不苟言笑,笑也不露齿,与大大咧咧的庄稼人是两种味道。
“喝过高级墨水的就是不一样。”不知是谁说。
一个女人说:“她一头长辫子给剪了真可惜。”
角落里,与银枝差不多大的男孩冷笑道:“念大学有啥用?她还不是得嫁回来,切。”
他爹敲他脑壳:“你就念书没本事的,还笑别个?”
“切。谁稀罕,一个女人。”他说,“你教训我还不如反思怎么给我找个聪明老婆!”
一众乡民,各怀鬼胎。
银枝下车,与他们微笑打招呼。
王大娘捧她脸打量,含泪道:“枝丫头胖了。”
银枝说:“你也是。”
“嘿嘿,我胖点没什么,你可千万别学城里人减肥。”
“嗯,我不学。”
银枝在人群里扫了眼,问:“奶奶没来?”
“没有呢。”王大娘粗糙的手紧握她,“走,我送你回去。”
其他看热闹的人都散去,银军辉去停车,王大娘和银枝慢慢往家走。
熟悉的院落随路口转角出现在眼前。银枝开始举步维艰。
王大娘感受到她的迟疑,便道:“丫头,如果你有什么情况,可以随时去找我。”
银枝点点头:“谢谢。”
“你自己进去?还是我陪你?”
银枝说:“我自己去就可以了,王大娘,谢谢你。”
*****
银奶奶在院子里弯腰推石磨磨面。她已累了两小时,正考虑要不要歇息,就看到站在篱笆墙外的银枝。
奶奶已年过六十,确实很老了。乌黑的头发半白,额头皱纹更深,力气也不如以前大。但她站直的时候,还是硬气的,脊梁不能弯,就像不走回头路。
她就直着腰打量银枝,足足半分钟。
银枝弯起嘴角,喊了声:“奶奶。”
银奶奶又眯眼瞅了她会,才说:“是银枝啊。剪了头发换身衣服,我都认不出来了。”
银枝没说话。
“站在外面干什么,你又不是外人。快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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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枝不是空手回来的。她在县城给奶奶买了礼物。
银奶奶睃了眼新棉袄,语气淡淡的:“我有衣服穿,你买这些干什么?”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不喜欢。银枝笑着说:“这是孙女的一片孝心。”
银奶奶把衣服放在炕上,问:“你给你哥哥买东西了吗?”
“买了。”银枝从包里翻出另一件深色棉衣,“这是给哥哥的。”
“难为你有心了。”奶奶颇欣慰道,“你哥哥没白疼你。”
银枝低着头,扯唇笑了笑。
“你一走五个月,连个电话一封信都不给家里。太不懂事了。”奶奶依旧是不急不缓的语气,“不过现在你也大了,你别怕,我不打你。”
“……”
“你什么时候开学啊?”
“正月十六。”
奶奶站起来,“你哥哥想你想得都疯了。你回来只呆一个月,要多陪陪他。”
她走到门口,没听见她答话,回头,沉声:“听到了吗?银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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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银枝,金世安在照相店呆了半日,在一百多张胶卷里精挑细选,选了三十六张洗出来。
“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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