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没忍住,红着眼睛找杜家兄弟打了一架。
那是长于勋贵之家的他,第一次不知礼仪,和杜家兄弟打成了市井的小流氓似的,不过杜忻辰似是心虚,挨打的多,而杜星原,活脱脱一个小流氓,待脸上都挂了彩,才好像发泄够了一般,任由管家和侍从们拉开。
赶来的柳母,一个一个地给他们上药,然后带着整理过仪容的他们去看醒过来的柳芽。
柳芽小小只的窝在被子里就像一团棉花,瞧得他们粉雕玉琢似的脸儿上挂满抓痕和淤痕,又心疼又好笑,拉着他们仨的手,要他们不许再打架,还乐呵呵地道:
“表哥不要怪世子哥哥和二哥哥,是芽芽非要他们带我去庄子摘水仙的,可世子哥哥和二哥哥把水田里的大水仙推过来时,芽芽受那金灿灿的小鲤鱼吸引,不小心下了水才生病的。”
江之愉负气地捏了捏柳芽软软的掌心,“这般天儿,水仙还未开花,你摘来作甚?”
“表哥最喜欢水仙啦,芽芽想养着一盆最漂亮的,待表哥年节时过来瞧瞧。”
闻言,他心里的气一下子泄了,不自觉地握紧了她的手又怕太用力地松开了些,缓缓道:“我更喜欢芽芽健健康康的,以后不许再这样了,你便是叫侍从摘回来,我也觉得这样的心意是极好的。”
“我知道错了,表哥不生气好不好?”她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们,一只小手儿的手指软软地回握杜忻辰和杜星原一同抓住的手,“也叫世子哥哥和二哥哥为我担心了,对不起。”她素来是个知错便认的乖孩子。
仨男孩子又偏偏拿她没辙。
待她精神好些了,他们仨陪她玩过家家,然后争着抢着要当她的夫君。
小柳芽道,“我有哥哥们就好啦,不要夫君!”
仨男孩子齐刷刷一窒,就又听小柳芽笑容灿烂地道,“我是天上下凡的仙女,表哥是吃人的大熊,世子哥哥是刚出生但没了娘的小狼,二哥哥是寂寞的老虎,我一一拯救你们后,和你们结拜成兄妹,教你们洗衣做饭挣钱,然后娶小媳妇儿——”
“我不要娶小媳妇儿,我挣到的钱,都给小芽儿。”杜忻辰想了想,很认真地道。
“我也不要,别的女孩子都没有小芽儿好。”杜星原撇了撇红润润的小嘴儿。
江之愉咧开一口白牙道,“他们不要小媳妇儿,我要,芽芽若嫁给我,我便不吃人啦,如此你就可以当没了娘的小狼的娘亲啦,我们还可以收养寂寞的老虎,一家四口,有爹娘还有哥哥弟弟,多开心呀!”
“不要。”杜家兄弟相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反对道,看着江之愉就像看一只奸狡的小狐狸。
最后还是上演兄妹情深的戏码,不过仙女渡完拯救野兽们的劫要回天庭时,江之愉很是故意又得意地亲了亲小柳芽的脸,叫猝不及防的杜忻辰和杜星原又气又恼,在往后的日子里,对他好一番警戒和防备,杜星原更是大色熊大色熊地称呼他。
回忆至浓时,江之愉扑哧地笑了出来,可唇边的笑意很快就像干枯的井一般,满是寂寥,他轻轻地抚过她额际似绒毛的发丝,似是自言自语地呢喃道,“从前总笑杜家兄弟是呆子,到头来,我没比他们好多少,若我不是你表哥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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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滴小滴的雨儿在浓稠绵密的夜色下,无辜地连成长长的银线,划过黄黄绿绿的叶子又终究不满地坠落于地。
镇国公府荟萃居的主卧里,刚收到剥去郡主和县主封号的圣旨及浓浓责备之意的口谕的阮优依,愤恨地扫掉一梳妆台的胭脂水粉和首饰盒子,铜镜之中的憔悴面容渐渐地扭曲成难以言喻的狰狞,怨毒的目光才触及曾被柳芽扇了一巴掌的脸颊,便猛地一拳砸向无辜的铜镜!
唇边慢慢勾勒起来的冷笑,被七零八碎的镜片分割出诡异的光芒。
这时,有小丫鬟急匆匆地跑来,胆怯地道,“夫人,皇后娘娘宣您进宫。”
阮优依还未来得及收起来的怨毒缓缓冷冷地扫向小丫鬟,吓得小丫鬟整个身板抖个不停,须臾像是已经欣赏够了小丫鬟的惧怕一般敛下眼眸道,“更衣梳妆吧。”
丫鬟们诚惶诚恐地为她更衣,用新的胭脂水粉精细地遮去她脸上的憔悴和病态,随后她就像这座孤寂的城堡唯一的夜明珠似的,高高在上地被精干的麽麽和护卫们恭敬地簇拥着离去,待进了宫,一瞧着就圆滑又油腻的中年太监将她迎进范皇后所在的延福宫,随之将里头的所有婢女和小太监都领走。
而坐于上座的范皇后,抬起垂着的眸子,悠悠然地扫向站立在厅中的阮优依,那虽无形但强悍的威势,叫心虚的阮优依头皮发麻地跪下了,随即如冬霜似的声音夹着浓浓的嘲讽响起:“本宫辛辛苦苦给你垒起来的高台子,你竟为个男子就轻易给拆了。”
“优依一时糊涂,求姑母轻恕——”阮优依畏惧地叩首道,可那双杏圆的眼眸生生地撞进暗红色的奢华绣百花地毯时,闪过一抹如冰似雪的恨意,云麾将军逝世后,她本可以借着养胎的由头回京,再不着痕迹地借故流掉孩子,再一直留在京养身子的。
可范皇后为更攥紧镇国公府与淮阳将军府的关系,非要她留在淮阳将军府,还派来心腹麽麽监视她的举动至诞下遗腹子,又赐了贞节牌坊暗示她别指望改嫁,叫她死了其他回京的心,严谨地为夫守孝三年,压榨她最后的价值——趁机赚尽了教养得当的贤后好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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