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武功。”蓝生大笑给出答案,非常得意自己出人意料。
“宗师也羡慕不会武功的人吗?妾身一直引以为憾呢。”
“会武功有什么好的?您不会武功,妨碍了什么吗?听我这个过来人的吧,武功能飞天遁地、能驻颜养身,可终究抵不过时间。您说,一个人若是练成了至高无上的武功,长长久久的活着,看身边人一个个死去,又有什么趣味呢?因为知道时间短暂,所以一心向着自己想要的地方去,在有限时间创造无限可能。我想,这才是上天至多给人百年性命的原因。”
“您比大多数人都早知道这样的道理,您走在大多数人面前。”蓝生微笑,“我阿娘也是这样的女人,我佩服她,恨不能活成她的样子。世间多是俗人,权握天下如我阿耶,求过长生不老;武功登峰造极者……求过破碎虚空。”
这个话题不方便说太多,蓝生逾越拉着宋夫人的手,“真羡慕您,您是真正的美人。”
宋夫人终于开怀笑了起来,眼角皱纹舒展,令这茶室的檀香都染上暖意。
“您也是绝无仅有的美人。”宋夫人发自肺腑道。她做了宋阀的女主人,瞧不起她的人有,奉承她的人更多,可她从未想过,一位宗师会如此称赞她。不,这不是居高临下的青眼相加,而是志同道合的志趣相投。
有人认同我的思想,肯定我的作为,我虽然坚信,即便此生无人理解,我也能坚持下去。可老天终于让我等到了知己,有人和我一样,有人知我懂我。我不是顶着丑妇名声的无颜女,也不是为家族牺牲的宋夫人,我只是我自己。
宋夫人紧紧握着蓝生的手,我钻研了一辈子茶艺,终于成就了茶道,终于有人会品茶。
两个容貌都算不上顶尖的女人,中间隔着二十年的差距,相互称赞。
修为不够的宋智和宋鲁对视一眼,发现今天自己果然是来长见识的,方方面面长见识。
这样的场景,即便是宋缺也不好打断。他虽心神在习武上,但若真的嫌弃妻子,当娶便不会娶她。若说娶她是为了家族传承,已经生了宋师道,又怎么会有宋玉致?宋缺是喜欢妻子的,可那些隔阂有了便无法消解,这些年他一直住在磨刀堂,除了参悟刀法,更重要的是夫人不给开门啊。
“妾身收藏了几块好茶饼,可否请宗师一步内院。”
“夫人客气,我小字蓝生。”
“闺名阿昭。”
“阿昭姐好名字,与我明字甚为般配。”
两个女人相视一笑,携手出了茶室,往后院而去。
再一次被忘在原地的诸人:……
啥叫白首如新倾盖如故,一见钟情都没有这么快的。被遗忘两次的宋缺意识到,自己若是再不出声,两个女人真会忘了自己。
“咳咳。”宋缺假咳两声站起来,宋玉致马上起身,笑求情道:“阿耶,阿娘好不容易有个能说话的,您就让她去吧。”
一向惧怕严父的宋师道也帮腔道:“儿今日习武颇有不解之处,还望阿耶指教。对吧,二叔?”
一直教宋师道习剑的宋智能说什么,宋智顶着大哥越来越黑的脸色,坚强道:“是啊,指教,指教。”
“二弟此言正合我意,你我兄弟许久未曾切磋过了,请!”
宋智心里暗暗给自己第二个嘴巴子,让你多嘴。
宋鲁就很聪明,不用给自己大耳刮子,他已经恨自己腿长过一回了,这回终于学会了闭嘴。
蓝生在宋阀过的非常快活,若是自己只有一世的生命,宋夫人的状态是她羡慕的。旁人的流言蜚语全如清风,不萦于怀。孩子教养的很好,自己的生活过得更好,我不欠任何人,可没有亏待过自己。若有一天安详躺在墓室中,能无愧于心的说,我尽力了。
快活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蓝生来宋阀也不是享受生活的。
宋缺在磨刀堂沉淀,蓝生沉溺于美好生活,知己良朋相伴,心境却不断提升。到了她这个地步,武功增长反而在心境上。
这日,宋缺请蓝生走出山城,去附近一座名山顶上观落日,他们没有事先商量,可两个人都知道,就是这个时候。
宋夫人是怎样的妙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勉强笑了笑,攥紧手心,送他们出来。
蓝生走到院门,回首从宋夫人手中取出两个汗湿的平安符,微笑道:“平安。”
把平安符系在玉佩上,转手把另一个递给宋缺。
宋夫人无视了宋缺亮得可怕的眼神,微微福身,低不可闻的说了句:“平安。”
蓝生和宋缺并骑而行,身后没有护卫跟随。走到半山,马匹不良于行,两人牵着马步行登山。
山峰就在眼前,决战就在眼前,生死就在眼前。
也许是因为这样,一向沉默寡言的宋缺突然出声:“若是你回去,请转告她,我放下了。”
转告谁不言而喻,生死关头,托付对手,不吉,任谁都不会拒绝的请求。蓝生却嫌弃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男人都是贱皮子。”
宋缺闻言却笑了笑,“人都这样,我也不能免俗。”
宋缺遥望山顶,想着过往旧事。他们刚成亲的时候,自己沉浸在不能与梵清惠厮守的伤心中,日日沉迷磨刀堂。她并不是江湖人,不懂武功,从不打扰他练刀,那些流言蜚语也只当是捕风捉影的中伤,一直做着称职贤惠的妻子。若不是后来梵清惠来信劝说,为保天下太平,劝自己接下隋朝封爵,她不会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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