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要办丧事,成振清父子三人都没去上朝, 荀太夫人再可恶, 也是他们的嫡亲长辈,该敬着的地方, 必须得办全了。侯府很快换上一层白,上下人等都换了素净衣裳,披上孝衣。
成宜珍姐妹闻讯赶来时,已开始哭灵了。「老祖宗,昨儿还好好的,您老人家怎就突然去了?您走了,让我们这些小辈怎么活呀!」成宜珠一到灵前就趴在棺木上大声嚎哭,指桑骂槐的说成靖宁不孝,将太夫人气死了,她要到衙门去告她,让官府治她个不忠不孝之罪。
成靖宁扶着沈老夫人过来,只见老人家拍了拍手,张妈妈就拿了一叠纸出来。「好好看看吧,别不分青红皂白的就乱怪人。」她昨夜留了一手,从太夫人做梦开始,就命人把她梦里说的所有话记录下来,末了还让在场诸位做了证,防的就是这姐妹两个。
成宜珠并不知晓荀太夫人的死因,看到一叠白纸黑字,当即愣了愣,道:「这是什么?」
「夜里太夫人做了个美梦,在睡梦中安详而去。她老人家想着独乐了不如众乐乐,就一直说梦话,我们夫人担心别人不知道,命人记了下来,宜珠小姐也看一看乐一乐。」张妈妈言语微讽,又把昨夜在场的人都点了出来,表示都可以作证,绝无造假。
成宜珠闻言变了脸色,止住突兀的嚎哭声,赌气似的拿过张妈妈手里的一叠纸,翻看着话本子一样的记录,脸像被冻僵一般,做不出别的表情。匆匆看完过后,把一叠纸推了回去,闭口不再言语,也不说道歉的话。
荀太夫人高寿七十六,算得上喜丧,消息传开之后,上门吊唁的比预想中的多上许多,一则永宁侯府是太子的舅家,成家现在炙手可热,借机巴结一番露个脸总不是坏事,二则曾孙辈们大多成家立业,七弯八拐的亲戚多了。
沈老夫人万事不管,把丧礼的事交给两个孙媳妇去做,自己只需准点带一片洋葱到灵前挤一点儿眼泪即可。殷元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操持这等丧会不在话下,更兼有个得力帮手姜清漪,更让前来的宾客挑不出错。
萧云旌也得了一日假,前去祭拜吊唁,看到如同闹市的灵堂,默默感叹着世风日下,看到自己媳妇儿,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再想到沈老夫人命人记录下的那些话,登时觉着,人这一辈子可以活得很讽刺。
祭拜上香烧纸过后,本欲去安抚成靖宁一番,跪灵前啼哭的一少女突然起身冲到他面前拉住他的衣襟,跪着哭求他完成老人家最后的遗愿。「你不妨说说,太夫人的遗愿是什么?」当着诸人的面,萧云旌抽回自己的衣摆弹了弹,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俏不俏一身孝,她容貌不算出众,但有一股柔弱的我见犹怜的气韵,这股气韵很招人,但并不吸引他。
成芸宁被当众一问,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只低头抹着眼泪。成宜珠如何不晓得荀太夫人的打算,她婚姻不幸,最见不得别人好,成芸宁说不出口的事,她便挺身而出,流着泪说道:「老祖宗关心小辈,最放心不下芸丫头的终身大事,一心想为她找个好夫婿,临走之前还念叨着。侯爷年轻有为,是上上之选,昨夜她还投梦给我说了这事。侯爷身为晚辈,自当要尽孝,完成她的遗愿,让老太太在地下得以安息才是。」
投梦与否,成宜珠怎么说都随她,不过萧云旌哪是容易拿捏之人,当即问道:「我若是不答应呢?」
「百善孝为先,侯爷……」
「孝只对自家嫡系长辈,我可没听过要为一个隔了三代的妻族老人尽孝。」萧云旌冷道。
成芸宁脸上一直挂着泪,抽泣不止,原以为搬出孝道来事情会顺利,哪想萧云旌油盐不进。原本她想去勇毅侯府,但她知道玩弄心计不是成芙宁的对手,便把目光投向镇北侯府,加上有传言说成靖宁不能生育,只消她进了去,先生下一儿半女,如何不能踢掉成靖宁成为正室?当初她向太夫人求援时,太夫人也保证一定会让她进镇北侯府,只是没想到萧云旌对成靖宁这般痴心。
「我……我不活了。」被当众拒绝,她面上无光,只好拼死一搏。
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萧云旌见得不多,但处置起来并不生疏。「正好太夫人黄泉寂寞,你去也好跟她做个伴儿,全了一片孝心。」
说完就冷笑着,到成家人中拉了成靖宁离开。成靖宁还在想该自己上场解决这事,结果就先一步退场,人还有些发愣,「我还没登场呢。」怎能先走呢?
「你当唱大戏么?」萧云旌看着同样一身孝的妻子说,她同样的我见犹怜,清艳无双,比平日更美上三分,看着人气先消了一半。
「没,我相公真能干。」成靖宁挽着手臂,跟着离开永宁侯府。她是曾孙女,又已经出嫁,不必跪灵守孝,只消吊唁之后出殡那日再来送别就是。
没人阻拦她,本欲冲撞棺木的成芸宁当即愣在原地。他怎么……怎么没一点怜香惜玉的心?灵堂内的人都被萧云旌的话震慑住,虽然冷酷了些,但他说得很有道理,对待这等不要脸的,就该如此。成启铭无奈,只得让成宜珍带着成芸宁到后堂去,免得丢人现眼。萧云旌是出了名的面冷心冷,会听一个妻族老人的糊涂话?
不过无论如何,头一个月该忌讳的还得忌着,两人虽同睡一张床,也只能规规矩矩的,无事可做,只好盖被聊天。萧云旌祭拜过荀太夫人后,又回了京郊大营,折腾那一帮兵士。后几日成靖宁也有去葬礼,但不多留,成芸宁面皮薄,那天之后便没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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