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看到厅中的两个半人高的箱子,不由闪了闪。
耶律蒙德接过漆匣,走到林承彦的长条矮几前,作了一个深揖,神色哀伤地道:「请你看在一个父亲的苦心上,将此物转给她!」
林承彦倏地站了起来,只是看着耶律蒙德深深弯下去的腰,不知怎的,准备逃离的心,瞬时竟有一点不忍心,如果,如果他的爹爹没有死在益州的匪乱中,而是蛰隐了,过了十来年出现在他的面前,请求他的原谅,他即便是恨,也不会不见的吧。
毕竟这十年间,他多希望,爹爹还活着啊。
那么阿言呢?她是不是也一直希望找到她爹?
「王爷,东西,我会带到,收不收,却不是我能做主的。」
林承彦到底是收了过来,那只盒子轻飘飘的,并不重,约两尺半来长。
林承彦此时尚不知道,这个盒子里的东西,在六年后会救了他与恒言一命。
清明时节, 气清景明,杂花生树,草长莺飞, 从南方开来的漕船与商船, 挤满了汴河河面,杜家的马车经过汴河大街的时候, 杜恒言掀了帘子朝外头看,牙人正在指挥脚夫从船上往岸上搬货物, 杜恒言试图找到墨林的身影。
南北涮锅店的许多佐料从南边运过来, 去年雨水丰沛, 胡椒少产,京中一百文才购得一两,很快都哄抢而光, 他让墨林这些日子守在岸边,但凡有兜售胡椒的,以多出市面十文一两的价格购回来。
马车里梳着蝉髻的阿宝见阿姐一直盯着马车外头看,轻轻拽了她的衣袖, 唤道:「阿姐,你看这边。」
杜恒言回过神来,顺着阿宝指的朝左边窗外看了一眼, 不意看到着了一身紫衣白裙的薛清涟,下头的曳地飞鸟描花白裙上有些脏污,正低着头和一男子在说什么,眉目温婉, 梨涡浅浅。
那人却是慕俞。
阿宝问道:「阿姐,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呀?」那人笑的颇好看的样子。
杜恒言默了一会,眼见着薛清涟从荷包里掏出一块什么东西递给慕俞,忙道:「阿宝,我们下车!」
这边薛清涟伸着手,露出一截皓腕,和上头的红玉镯子相映成辉,软声道:「刚才多谢林家郎君出手相助。」
林承彦今个约了阿言去踏青,不意看到一辆满载着白菜的牛车上的竹篾扯到了一个姑娘的裙子,林承彦听到衣裳的撕扯声和尖叫声忙上前将那姑娘的裙摆从竹篾上扯了下来,不想上头原装在半人高的竹篾筒里的白菜忽然倾斜,砸到了林承彦的身上。
薛清涟帮着林承彦摘掉了身上的白菜叶子,正递着绢帕给他擦脸,林承彦正待接过,忽地发现此女竟是薛清涟。
一时大为懊恼自个贸然出手,弄脏了准备见阿言的衣裳,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准备越过薛清涟往朱雀门去。
薛清涟移了两步,恰恰拦了林承彦的路,抿着唇颇为无奈的道:「那一日船上一别,林家郎君怎得像不认识清涟一样了?」
「哦,你们还在船上见过?汴河上的花船?」
带着阿宝过来的杜恒言听得这一局,笑着问道,眼睛轻轻睇了一眼慕俞,将手里的帕子递给了他。
薛清涟虽比杜恒言高一班,却也是识得这位和妹妹同班的杜恒言的,见林承彦毫不犹疑地接了她的帕子,心下了然,笑道:「原来今日林家郎君是约了杜家小娘子出门踏青?」
杜恒言见她面上笑的柔婉,十分人畜无害的模样,心里顿时毛毛的,淡道:「干卿甚事?」
阿宝撇嘴道:「阿姐,我不喜欢长舌妇,我们走吧!」
薛清涟面上顿时有些挂不住,眸子里泛上了一层水雾,咬唇道:「杜家小娘子,清涟不过好意问一句,杜家小娘子对清涟竟有这般大的偏见,清涟不知何处惹得杜家小娘子不快?还烦请杜家小娘子提点。」
杜恒言眼看着这块膏药要蹭上来,一手牵着阿宝,一手拉了慕俞的袖子,眼神都不给薛清涟一个,直接往杜家的马车上去。
她原来以为胸大无脑、阴阳怪气的薛清漪已经够烦的,不想她姐姐磨人的功力更上一层楼。
薛清涟看着几人上了马车,面上越发委屈,眼泪欲落未落,当真楚楚动人。
阿宝回头看了,白了一眼薛清涟,她最看不得女子做柔弱的样子,她娘去世之前那般羸弱,也没这副她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姐姐都怪怪的,都不像好人。
留在原地的薛清涟似乎这时候才看见跟着杜恒言的这个小女孩,似乎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见杜恒言牵着她,似乎不是小女使的模样,对身后的女使道:「你让人去查一查杜恒言身边的这个女娃,我记得妹妹曾经和我说过,太子殿下,似乎十分宠爱杜家一个小女娃,看看是不是她。」
身后的女使轻声应下,又问道:「小娘子,今个就回去了吗?」
这一路,她们已经等了好几日,拉白菜的牛车也经过了好几日,便是对面卖糖葫芦的大爷,也来了好几日。
第四十七章
所有的不过都是为了有一天碰到林家小郎君,众人扮演一场戏,让林家小郎君上钩,先前一切都好好的,林家小郎君果然仗义出手,英雄救美,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小娘子被划破的衣衫就会再被糖葫芦的棒子不小心碰到,小娘子会扑在林家小郎君的怀里。
小娘子递帕子便是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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