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起女儿,侧首对赵萱儿道:「去嘉熙堂吧!」
赵萱儿眼神一闪,勉力笑道:「前些日子娘知道你要回来,别提多高兴了,今个怕是和我一样一早就起了!」
杜呈砚看了赵萱儿微微漾着红晕的脸,心里那个模模糊糊的念头,不知为何竟渐渐成形了。
一路上杜婉词抱着爹爹的脖子,都舍不得松手,到了嘉熙堂,被阿婆微微下耷的眼看过来,竟像被刺猬扎了一下一般,猛地松了手,说要下来。
她的表现太过明显,杜呈砚不动声色地问道:「婉婉怕阿婆?」
杜婉词一低头对上爹爹幽暗的眼,嘟着嘴笑道:「阿婆说婉婉要知礼仪,要有大家娘子的风仪。」
杜呈砚诧异地望了一眼娘。她娘自来不是嫌弃京里的妇人拿腔拿调,作势太过露痕迹,反而失了真,说现在的小娘子一个个被教的格外的刻板,没有孩子的样儿。
上首的元氏望着儿子淡然一笑,这个孙女自来和她娘一样,逢五逢十才来嘉熙堂,这话可不是她说的,想必是王府里的那位阿婆说的,不过,她犯不着和一个五岁的女娃儿较劲。
赵萱儿温婉地笑道:「婉婉,你昨个夜里不是说阿婆腿不舒服吗?」
杜婉词羞涩地点头,过去到元氏身边,仰着小脸道:「阿婆,婉婉给你捶一捶,你就不疼了!」
元氏含笑点头,道:「婉婉可轻点!」
杜太初问道:「这次回来,可曾另有调令?」
杜呈砚回道:「此次澶州一役,丹国与赵国签订了休战和约,言明双方互市,互通有无,儿得官家恩准,休沐半月,兼任侍卫亲军殿前副都指挥史。」
杜太初抚掌笑道:「好,好,大郎效忠殿前,我和你娘也能常常得见!」
杜呈砚歉然道:「儿离家多年,累爹娘挂念!」
元氏拿了帕子,拭泪道:「你回来了,娘日日悬着的心也能放下了!」
杜太初摸着胡须沉吟,殿前副都指挥史虽是正四品,但是从二品的殿前都指挥史目前空缺,他儿看着是降,实则是悄悄地升了一级。
眼下丹国危机解除,官家却不仔细肃王,反倒升了他儿掌管殿前侍卫亲军,无疑是替肃王削尖了刀刃。
杜呈砚看着女儿微垂的眸子,似在考量什么,淡淡看了一眼赵萱儿和爹娘,回家这么一会儿,他已经看出,这几年,赵萱儿和婉婉与爹娘往来甚少,甚至可以说,嘉熙堂与荣延院处的十分生分,即便赵萱儿和女儿努力在他跟前做出其乐融融的模样,可是,亲不亲近,不是几句话几个动作就能表现出来的。
子时,嘉熙堂里头,杜呈砚看着爹爹从地面的暗砖里取出一个柏木盒子。
杜太初道:「林相公给我寄了两封信,你看看吧!」说着将两封信笺递给儿子,叹道:「这么些年,我和你娘一直当蓉儿跟着夫君去了外地。」
杜呈砚略略扫过信,冷言道:「爹爹,此事儿已知晓!」
正喝着茶的杜太初险些一口茶喷到了儿子脸上,起身看着杜呈砚的眼道:「那女娃儿?」
呈砚点头:「儿也知晓!她叫恒言,咸宁二年生,秉性纯良,颇聪颖。不过有乡野小娃的粗野。」
大郎说起这女娃,脸上熠熠有光彩,是不是他杜家的娃儿,呈砚不说,杜太初竟然有些问不出口。
半晌,颓然道:「如今你既是回来,阿容的事,你自当拿个主张!莫要罔顾了人命!」
「爹,我想将阿容和言儿接到京城,言儿记在我名下!」
杜呈砚一语激起千层浪,杜太初不敢置信地望着面色平静的儿子,「你可想过肃王府会如何看待?」
杜呈砚原本就有些黑的脸庞越发地暗沉,双眼迸射出一点星光:「如若这回没有林老相公,阿容怕已不在人世,言儿才五岁,她还不会生火做饭,就已经十分乖巧地照看着不识人的阿容,寸步不离。」
杜太初想到明月镇上的义女与义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罢了,你说接便接过来吧,只是,言儿如若记在你名下,阿容又要以怎样的身份待在府里头?妾室?贵妾?」
钱宅里头,女使匆匆地奔向后院,喊道:「夫人,夫人,衙差又来了!」
厢房里头传来一阵瓷器落地的碎裂声,钱夫人袁氏望着地上的碎片,斥骂道:「嘟嘟囔囔的喊什么,这可是汝窑产的玉瓶,等我过了这一阵子,可不仔细收拾你们!」
女使望着地下的一摊碎片,结巴道:「夫,夫人,衙差说,说那神武巷子里的粉头说是,是夫人谋害了员外!」
袁氏手忽地微微颤抖,哭喊道:「良人啊,你走了,落下我一个人不说,还留了这么一个祸害来糟践我!」
这边袁氏说的伤心,门外等不及的衙役,已经来到了后院,为首的喝令道:「请夫人随我们往县衙走一趟!」
袁氏骂道:「你们县尉知道吗?你们敢来抓我!」
为首的衙役微微侧头,同行的三人便过来直接将袁氏押解着出了钱宅。
袁氏甫一到堂,便见着了里头一位弱不胜风的女子,待看到石榴裙下的那一双小脚,心里止不住打了一阵寒颤。
那一双脚端端正正,窄窄弓弓,前头尖锐,三寸大小,虽套着一双粉底绣花鞋,可是她知道若穿上木底弓鞋,一旦走起路来便会留下一串串莲花印,罕见的四照金莲。
52书库推荐浏览: 南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