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头弥漫着一股浓浓的中药味,杜恒言皱着眉头,暗想寝室里头不是不能开火吗,谁在宿舍里头煮中药啊!
她抬手揉揉眼,看到一个人影坐在自己的床边。
杜恒言心一紧,努力睁眼看向那人,一张圆圆脸,面容十分憔悴,一双大眼睛却十分黑亮灵动,梳着简单的发髻,发丝有些凌乱,头上插着一根喜鹊登梅的银簪子,此时那簪子上头的两粒小珠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的。
杜恒言耳朵嗡嗡的,隐约听见那妇人和她说着什麽,没听真切,就见那妇人步履微动,转身走了。
她脑子有些混乱,同寝室的室友虽然爱汉服,可是不会绾发呀,刚刚那人是谁?
未及想明白,不一会儿便见那妇人双手捧着一个陶瓷杯子走了过来,接着一手扶起了她的脑袋。
嘴唇碰到水时,杜恒言才觉得口渴,就着妇人的手一口喝光了,这才抿了抿唇,抬头眼巴巴地看着她。
这妇人似乎看明白她的眼神,红着眼圈,又起身再给她倒了一杯水来。
两杯温水下肚,杜恒言的脑袋才清醒了些,看着这个妇人,见她面容十分姣好,眼睛泛红,面上未施脂粉,一身白衫、紫色襦裙,右手握着自己的手,十分温软,虽然不知道此人是谁,杜恒言还是对着她轻轻笑了一下。
妇人看着她呆愣恍惚的模样,柔声唤道:「言儿,你可还认得娘亲?」
杜恒言一愣,掠了一眼这妇人,又打量了一眼床铺,半旧的绿色棉被上头绣着一团团盛艳的牡丹花,许是用得久了,有些勾出丝,露出一些线头来。
杜恒言一时心头涌上一种强烈的不适感,咽了口口水,习惯性地准备用手推推眼镜以缓和尴尬,但映入眼中的却是一只五岁小孩儿般大的软嫩小手。
彷佛有一道惊雷在杜恒言脑子里炸响。
与此同时,外头忽地冷风大作,窗户上糊着的一层有些破损的油纸被吹得呼啦啦地作响,眼看就要被吹开,眼前的妇人却只顾着看她。
妇人泛红的眼圈终於落了泪,哽咽道:「言儿,是娘没有照顾好你,是娘对不起你!」
杜恒言被这妇人拥在怀里,眼角一跳。
下雨前泥土的湿气与皂角的清香混杂在一起,窗外,开始落雨了,水珠从油纸缝里掉落进来,打湿了那一块窗台。
耳边是妇人极尽悲苦的呜咽,杜恒言一想起这女子自称为她的娘亲,心里便有一股强烈的不适感。
不知道妇人哭了多久,她有些於心不忍,用手轻轻拍了拍小妇人的背,艰难地唤了一声,「娘,饿!」
小妇人闻听这一声「娘」,蓦地破涕为笑,一边抽噎地道:「好,娘给你弄吃的!」她一边将杜恒言按到床上,盖好薄被,柔声道:「言儿乖,再躺会,娘一会来喂你!」
杜恒言看着娘亲走远了,自个儿掀了被子,站在脚踏上,套好一双小凤蝶鞋,对着自己小小胖足,一阵无力,这小藕节胳膊,小短腿,让她看得脑子里的那一道惊雷一直「轰轰隆隆」地炸响。
衣架上挂着一套衣裳,杜恒言拿起来展开,那是一件粉色的对襟半臂短衫,还有一条粉色的小裤子,外搭一条淡蓝色的腹围,上头绣着两条鲤鱼,看样式很像宋朝时期的衣裳。
杜恒言朝门外张望了几眼,她们母女两人的住所,倒是十分开阔,是一间坐北朝南的院子,有四间大瓦房,院墙颇高,杜恒言目测约有两公尺半,中间有明显的加固痕迹,茅房、厨房都十分牢固整洁,上头一律盖着青灰色的大瓦。
杜恒言住的这一间东厢房,除了刚刚的那张雕花大床,另有一个梳妆台,旁边是放着皂角、牙刷子、布巾等浣洗物什的架子,另一扇油纸完整的窗户下头摆着一张桌子,上头搁着一只针线篮子,一些碎布头放在里头,还有一个未完工的小荷包,绣着一只嫩黄色的小鸭子,栩栩如生。
外头的雨势十分迅猛,杜恒言站在回廊下,伸出双手接着屋檐上落下的雨珠,她竟然就这般穿越了,从二十五岁变成了女娃娃,人生在另一个时空里重新开始。
杜恒言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人事不知,第二日,一早院子大门上的门环不知被谁叩响——
「秋容,我给言丫头送药来了!」
杜恒言套上小鞋,睡眼惺忪地走到房门口,便见厨房里的娘亲撑着一把破油纸伞,小跑着出去开门。
第二章
刚一拉开,身子一让,一阵大风吹了进来,几滴雨水吹到杜恒言的脸上,她用肥嘟嘟的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心头感慨,看她这一身肉,想来家里日子尚宽裕。
门口进来一位身形瘦削的妇人,她拿着的那顶油纸伞比自家的要新上几分,水珠十分欢快地从上头滑落,她从怀里拿出一个药包递给秋容,「陈大夫说,再喝上两日就好了!」
杜秋容忙接了过来,塞进怀里,一边要拉着这婶子进来坐。
婶子回道:「不了,这般大的雨,我家花花一人在屋里头呢!」
杜秋容十分歉意地道:「也是我这回赊的太多,陈大夫不肯再赊了,劳烦阿莫了,这药钱怕是得等我这一批绣活做完才能还上。」
杜秋容的窘迫声被屋檐上的雨珠打得零零碎碎,杜恒言隐约听那婶子道——
「你先照顾好言儿,药钱回头再说。」婶子顿了顿,又道:「这两日钱夫人可曾来找过你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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