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宪随手拦了太子府的一个小宫娥:「你可知京城里哪处有精美的布匹?」
小宫娥垂着首,望着张家小衙内的黑缎面银色云纹的靴子,一时呐呐不成言,忽地脑子灵光一闪,道:「奴婢听说东角楼有家姬姓的成衣铺子,里头的花样十分别致,衙内许是会喜欢!」
小宫娥话刚说完,便见那双黑缎面银色云纹的靴子抬脚便朝大门外走去。
待人走远了,小宫娥才抬起头来,暗暗嘀咕,都说张家小衙内性情孤冷,切勿靠近,她这不也没事!这般想着,小宫娥昂着头,软着腰肢,款款地去找小姐们了。
杜家里头,杜婉词坐在窗下,看着花架上摆放的一只定窑绿釉剔花长颈瓶里头插着的几支疏淡的帖梗海棠,忍不住拿起了剪刀,开始修剪,枝枝丫丫。
昨日里,肃王府喊她和娘过去,阿婆这回直接和她说,只有她才配得上太子正妃的位置。
娘亲说了她不愿意,可是素来疼爱她的阿婆,却说:「婉婉原就是母仪天下的命!」
阿婆说的是「命」!
而所谓命者,人所禀受也。
她和娘一直靠的是肃王府,肃王府里的阿翁阿婆疼娘,许娘嫁给她爹,却不允许她嫁给旁人,他们为她定了「命」!
花瓣、花萼、花蕊、花梗,一点点地全被剪刀一点点地剪落。
花架上,窗台下,零零落落地又是红又是绿,堆了一小片。镂空的碧玉香笼里的苏合香轻轻袅袅地燃着。
翠微忍不住轻轻捏了捏鼻子,她最不惯这苏合香,每每像是要把人熏醉一般,见主子倚在窗前对着地上的花枝发呆,几次想上前劝慰两句,又不敢,终是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了珠帘边。
自从昨个小娘子从书院回来后,就一直魂不守舍的,下午去肃王府的时候,是碧萝跟着的,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碧萝,碧萝也摇头不知,小娘子回来一宿没睡,也不要她们伺候,合衣坐在黄花梨双月洞杂宝床的脚踏上。
翠微思绪正远游着,忽地听到了小狗的叫唤声,见主子皱了眉,心头一紧,忙轻轻撩了珠帘出去。
外厢里,竟不知什么时候跑进了一只小灰狗,口里正咬着一条碧色香罗裙,翠微暗暗松了口气,这条裙子是府里按例做的衣裳,两个小娘子一人一套,一个绣的是惊雀别枝,一个绣的是牡丹团花自家主子自来不甚喜欢。若是别的裙子,主子怕是又要罚她们几个办事不周。
翠微出去唤了低等的小女使如非进来,轻声道:「抱走,别吵了小娘子!」
小女使如非硬着头皮蹲在地上,她识得这狗,是明月阁的小女使阿宝的。如非像阿宝平日做的那般,双手张开,战战兢兢地将小灰狗抱了起来,见这小灰狗倒不叫嚷,只「啊唔」一声,便十分安静地握在她怀里,如非心里才稍稍定了一点,心道,难怪阿宝喜欢它,真乖巧,忍不住摸了摸小灰狗的小脑袋。
如非刚出了灵犀阁,便见着珍珠气喘吁吁地朝这边走来,见到她怀里的小灰狗,对身后的婆子道:「装起来!」
又抬眼问如非:「这狗是你养的?」
如非自来最怕珍珠,身子一缩,忙道:「不是奴婢,是翠微姐姐让我抱出来的,说是怕吵到了小娘子!」
说着,不自觉地把犹包着纱布的手往后藏了藏,整个人都微微颤抖。
珍珠不耐地看了她一眼,腿上被恶狗咬的伤口尤作痛,想到这毕竟是灵犀阁门前,准备踢出去的脚,还是缩了回来。
小娘子将如非从她跟前要去,就是看不过眼她欺负如非,若是她再在灵犀阁门前闹,怕是会激起了小娘子的火性。
珍珠瞥了一眼如非,对着身后已经将小狗装进麻袋的婆子道:「走,带到厨房去,宰杀了,你们下酒!」
如非心上一颤,望着婆子手里头拿着的沉沉的麻袋,跑上前一步,对着珍珠望过来的凌冽的眼,颤着声道:「婶子,这是明月阁的狗!」
珍珠一巴掌朝着如非的小脸上甩了过去,径直带着婆子走了。
如非呆呆地立在灵犀阁门前,眼里噙着泪,也不敢哭。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只小手递了帕子过来,软声问道:「你怎么了?」
却是不知道从哪转来的阿宝,两个小丫髻乱糟糟的,脸上也不知是灰还是什么,十分滑稽。
阿宝找了小灰狗一上午,一直没找到想着就差灵犀阁和荣延院了。刚到灵犀阁便见到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女娃瑟缩着身子站在灵犀阁门口,忍不住过来问了她一句。
如非眼泪「哗」地一下子流了下来,一边咬着唇,一边哽咽道:「珍珠将小狗带到厨房去了,要杀了下酒吃!」
小黑娃脸一白,忙拔腿往厨房跑去。
如非忍不住喊道:「你别去,珍珠好凶的!」她的手指都给她打断了!
第四十五章
小黑娃却如没听见似的,像一头气急的小野牛冲走了。
如非急的顿时又哭了起来,惹得翠微出来喝了她一声:「如非,你再吵了小娘子就回荣延院去!」
如非忙摇头,捂了嘴。
翠微看了她一眼,无奈地摇头,低声道:「小娘子这些日子心情不畅快,你莫再添事!」
如非终是心中不忍,压了声音道:「翠微姐姐,珍珠婶子抓了明月阁的小狗,明月阁的小女使跑了过去,她和我一般大的年纪,性子又野,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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