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起身,走到厨房门口的时候,杜恒言望着淡然的杜婉词,「啪」地一掌甩了过去。
极力克制地骂了一句:「畜牲!」
厨房里跳脚的厨娘,珍珠和如非,都怔愣住。
言小娘子竟然甩了婉小娘子耳掴子!
杜婉词直觉脸上火辣辣的,她和杜恒言闹这么多年,明里,暗里,都吵闹过,杜恒言连「你是不是要杀了我?」这种话都曾说出口。
可是,她们之间始终不曾动过手。
原来,在杜恒言眼里,她是真的卑劣的如畜牲的人。
杜婉词微微侧了身子,没有看杜恒言,放行的姿态却十分明显。
杜恒言牵着阿宝的小手,望着珍珠,厨娘,今日的事,她不会这般就算了。
出门后眼睛掠过如非时,看见了她包着纱布的小手指时,心里猛地一阵后怕,牵着阿宝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
两人到了明月阁,紫依红着眼端了盆温水过来,吸着鼻子道:「珍珠出手怎么这么狠,阿宝才八岁呢,这若是破皮了,留了疤,以后可怎么办。」
第四十六章
小黑娃望着紫依,咧着嘴笑道:「阿宝不怕,阿宝知道阿姐会来救我的!」
杜恒言别过了身去,阿宝爬下床榻,过来勾着她的小手,默了一会道:「阿姐,其实今个和婉小娘子没有关系,她好像也是来救我的!」如果不是婉小娘子那一声吼,阿瓜可能已经被她们下刀子了。
紫依拧了毛巾,问阿宝:「那是珍珠?」
阿宝点头,将她去厨房的事说了一遍,包括在灵犀阁门口看见了如非,跑到厨房,珍珠说阿瓜咬了她,说这畜牲不能留,她上去抢,就被厨娘扣住了,她气得破口大骂,珍珠就过来扇了她耳刮子。
小黑娃说完,见阿姐脸色变了变,低着头,搓着衣角问:「阿姐,我是不是又给你闯祸了阿?」
她是知道灵犀阁的那个小娘子才是杜家正经的小娘子,阿姐本就不受夫人待见。
杜恒言接过紫依拧好的布巾,轻轻地擦了小黑娃的脸,道:「没有的事,阿姐自己会处理,阿宝的脸一会要上药,阿宝一会陪阿姐用了饭,好好睡一觉!」
小黑娃乖乖地点头。
午时厨房的事,很快便传到了赵萱儿的耳朵里。
杜婉词被打,不需她查,于妈妈就报到了她跟前,大致说了一番,末了道:「郡主,那小娘皮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竟敢对小主子动手,老奴一想到小主子那细嫩的面皮,受那么一下,心里就堵的慌!」
于妈妈说着,掏出绢帕擦了擦眼角。
赵萱儿抚着胸口,颤着声道:「将珍珠关进柴房里,饿她三天,婉儿在她跟前,她都护不住!」扶着黄花梨的椅手起身道:「去灵犀阁!」
她娇养大的女孩儿,自己一根手指头都没动过,那母女两真是她命里的孽障,一个克她,一个克她的女儿。
灵犀阁里头翠微正拿着湿帕子给自家主子敷脸,如非拿着小簸箕扫着地上的残花残叶。
赵萱儿气冲冲地进来的时候,便见到女儿躺在大红酸枝荷花贵妃榻上,眼睛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非握着扫帚便跪了下去。
赵萱儿见婉婉红肿的脸,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旁的于妈妈见郡主的面皮隐隐在抽搐,没一会儿听主子喊了一声:「婉婉!」
榻上半躺着的婉婉,心里倏地一惊,忙坐了起来,一直背对着珠帘的翠微忙将湿帕子放进面盆里。
赵萱儿看着两人手忙脚乱的模样,不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婉婉,难道你还要帮着那小娘皮掩护?」
杜婉词一听娘亲这语气,忽地就有些不耐烦,「娘,是谁在你耳跟前多嘴!」说着,淡淡地看了于妈妈一眼。
于妈妈面皮一涨,低着头,后退了两步。
赵萱儿见女儿情绪不对,缓了声调道:「婉婉,你才是杜家的嫡小姐,她不过是死了娘,被我杜家收留的,竟敢欺负在你头上!这一回便是你阿婆哭着闹,我也得将她赶出府去!」
杜婉词望着娘,半晌不语。
赵萱儿望着女儿冷淡的模样,挥手让于妈妈和小女使出去,坐在了贵妃榻上,自个用绢帕擦着眼泪,叹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你王府的阿翁阿婆也是为你好,你是肃王府的外孙女,嫁到谁家都是低嫁!」
杜婉词忽然觉得自个不认识眼前的娘亲,木木地轻声问道:「娘,那你当年何以执意要嫁给爹爹?」即便知道他家中已有妻室。
后面一句,杜婉词没有问出口。
赵萱儿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 这话会从自己女儿的口里问出来。捏着帕子的手,忽地便僵住了。
半晌,轻轻吁了口气, 面上带了两分寡淡的笑意:「我那日在茶楼上往下一看, 你爹骑着马跟在杨老将军后头,明明处在众人之中, 却似珠玉在瓦砾间,我便一眼相中了!」
那时候她爱什么, 便能得什么。便是良人, 也是如此。
杜婉词看着娘微漾着笑意的唇角, 似乎沉醉在了回忆中,低头抚了抚腰间系着的白玉蝶形佩上垂着的缨络,低低地问了一句:「娘, 你也要婉婉嫁给太子吗?」
赵萱儿轻轻握了婉词的手:「娘听你的,你若愿意嫁便嫁,不愿意嫁,便不嫁。」
赵萱儿的语调极温婉, 像七月潺潺流着的溪水,潜在了杜婉词的心底,杜婉词靠在她瘦削的肩上, 浅浅地道了一句:「谢谢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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