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承彦却珍重地点头,「阿翁教导,孙儿自当勤勉!」
老管家低着头,对着一本正经的小衙内有些不忍直视。
一整日里,年仅四岁的林承彦在府里布兵遣将,一点点、一层层地将任务布置下去,并让人探听隔壁杜家母女的情况,颇有架势的模样,看得府内众人忍俊不禁。
他是长房嫡孙,爹爹在他两岁的时候死於益州匪乱中,娘亲出家入了庵堂,自此便一直养在林询跟前。他自幼耳聪目明,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是以林询一直对他寄予厚望,未将其视为一般稚儿。
花婶子去灶上给杜家母女烧了一锅热水,又将两人换下的衣裳洗了乾净,可准备做饭的时候犯了难,她在厨房里找了好几遍,也没看见米缸。
而杜秋容一进屋便失了魂一般,花婶子帮她洗漱完後,她倚在廊下的椅上,失神落魄的,问了好几遍,也没反应,像是沉浸在某个世界里一般,万物都与她无干系。
杜恒言知道花婶子的苦恼,只得自己蹲下身子,去坛子里抓了两把米,看着花婶子惊诧的目光,想着今儿个娘亲也受了累,多吃一些才是,又返身添了一小把,盖上坛子的时候,她望着只剩下薄薄一层的米,忽然开始担忧起自家的生计来。
不仅是孤儿寡母,还是未婚先孕、无亲无故、任由欺凌,自己今年才五岁,出了门被人提溜起来都挣脱不开,不说绣活,生火做饭都不会,完全没有生存能力可言。
花婶子望着这一点米,收敛住心头的诧异,摸了摸杜恒言的小脑袋,「小娘子真乖!」心里感叹,便是她们府上做粗活的小女奴也不会缺这点米吃。
吃晚饭的时候,杜秋容望着自个儿碗里饱满的米粒,呆愣了许久的眼睛忽地亮了些,看了一眼女儿的小碗,很快那光亮又暗了,默默地捞了一些米粒到女儿碗里。
杜恒言无法推拒,只得埋着头吃。
看着杜家母女用完清汤寡味的米粥,花婶子这才回林府,临走嘱咐杜恒言将门关好。
一进林家,花婶子立即去上房找林询,将杜家的情况仔细地叙述了一遍。
这时林承彦已经大约打探出来,住在杜家的小妇人原来是杜家的童养媳,杜老爷子临走时将她童养媳的身分改为义女,给了她杜姓,宅子也留给了她。
对於杜恒言的身分,却众说纷纭,有说是一流落至此的书生之女,有说是怀化将军杜呈砚的,也有的说,是明月镇上不知所踪的苏家赌坊二掌柜的。
林询觉得第一个传闻是首先排除的。
杜秋容既是杜老弟的义女,杜家不可能不为她物色好人家,若真是哪位考生惹的祸端,也必会为其义女主持婚事才是,可是他在京中多年,见过杜老弟多次,也不曾见他提起。
转首想到杜家儿媳是肃王府的昭城郡主,林询心里隐隐有个猜测,掐指一算,那女娃娃生於咸宁二年,那一年恰发生了濉城之战。呈砚在这一战中因骁勇善战,由四品忠武将军擢升为从三品归德将军。而咸宁元年,呈砚似乎随着杨老将军回京述职过一次。
第五章
林询沉吟再三,嘱咐花婶子道:「你往後无事可去关照她二人。」
「是,相公!」花婶子领命退下。
林承彦皱着眉道:「阿翁,此处民风野蛮,未得开化!」
林询笑而不语,让孙儿将《庄子》的〈至乐篇〉背了一遍。
一提到背书,林承彦向来十分端肃,立即站好,吟道:「天下有至乐无有哉?有可以活身者无有哉?今奚为奚据?奚避奚处?奚就奚去?奚乐奚恶?夫天下之所尊者,富贵寿善也,所乐者??」
当天夜里,林承彦正在睡梦中,忽地被一个尖利的喊叫声惊醒,倏地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仔细一听,声音像是从隔壁杜家传来的,他套上鞋,急忙忙地对外间守夜的护卫道:「快去看看!」
他自己去林询的厢房里,未到门口,便见林询也起了身,匆匆地出来。
见到提着灯笼过来的孙儿,林询道:「已经让花婶子过去了,你我夜里不便去,在门口等着吧!」
正说着,花婶子气喘吁吁地跑来道:「相公,不好了,杜家娘子夜里割了手腕,流了好些血!」
林询心口一提,急道:「林二,骑马快去镇上找大夫!」
一旁的林二应了一声,顿时跑得没了影,一会外头就传来马的嘶叫声。
林询见花婶子慌得六神无主,皱眉道:「那边目前可有人在?」
花婶子忙点头,「有、有,隔壁两户的娘子也都过去了!」她一想到刚才被鲜红血液染红的棉被,便一阵瑟缩,她还不曾见过这般场面,又想到刚才杜家小娘子镇定的模样,又有些汗颜。
一炷香不到的功夫,陈大夫就被林二带回来了,拎下马背,急慌慌地进了杜家。
此时杜恒言正拿着布巾按压住杜秋容的手腕,见到大夫来了,紧皱的小眉头一松,忙让开位置给大夫,而她手上的布巾已是一片鲜红。
陈大夫和林二都微微惊了一下,再不曾见过如此镇定的小女娃。
折腾了大半夜,杜秋容总算是被救了过来。
陈大夫叹了一声道:「幸亏杜娘子下手没有再狠上半分,不然老夫也是回天乏术啊!」
陈大夫如此说,众人都放了心,各自回去睡了,留了花婶子在照看杜秋容。
52书库推荐浏览: 南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