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娘笑道:「小娘子,这回小郎君生病,亏得你每日来看他,请医拿药的。」
林照梅嘟嘟的杏儿脸耷拉了一下,道:「哥哥一人住在外头,我娘让他搬回去,他还不愿意。」
厨娘微微笑着不语。
她以前在樊楼正店,说书先生常说起林老相公的往事,她便听客人们叹过:可怜林彻英年早夭,林家老二胸无大志,鸠占鹊巢,徒往林家门楣上抹黑。哪家的祖产不是给长房继承的,林彻不在,其膝下尚有一嫡子呢。
小郎君怕不是不想回去,而是不想和二房撕破脸。
宫里椒兰殿里头,杨淑仪闲闲地吃着从云剥好的核桃,看着沈贵妃打发了来回话的宫女下去,笑道:「姐姐,这昭城郡主可在外头候了一个时辰了。」
沈贵妃弹了弹自个刚染了第五次的丹蔻,染了五次,终于有些「十指纤纤玉笋红」的模样儿,头也不抬地道:「妹妹不好奇,她能等几个时辰?」
今时不同往日,杜呈砚被官家厌弃,此等弑君大罪,肃王府即便再有脸,也只能袖手旁观,她倒要看看,赵萱儿为了这位一眼相中的夫君,腰身能低到怎般的程度。
杨淑仪跟在沈贵妃后头多年,自是知道沈贵妃这回是借机羞辱昭城郡主,她对这个女人,包括杜呈砚也一直是记恨在心的,如果不是他们欺人太甚,昧了良心,秋容姐姐怎会那般凄惨的死去。
就是阿言那边,现下不知道如何。
杨淑仪试探性地道:「妾身倒是挺喜欢杜家那个叫恒言的小娘子,只是杜将军此番,杜家两位小娘子怕是也得从枝头甩下来了,不知道日后境遇又如何。」
沈贵妃听了这话,倒抬头笑了起来,「喜欢言小娘子的,可不是妹妹一人,你道杜家此番摊上这般大逆不道的事,为何没有株连九族?」
沈贵妃特特地卖了一个关子,「昨个上午,垂拱殿里头可是来一批,跪一批,齐刷刷地跪倒了一片,都是替杜将军家眷求亲的,太子、楚王、张枢相、范大人,连素来刚正不阿的李御丞,竟也出列说了‘陛下英明,祸不及老幼。’」
「怎地范大人也凑起了热闹?」范家可是素来明哲保身惯了的,当年先皇时丹国猛将耶律哈哥袭击代州,并州的范尧臣畏耶律哈哥来势凶猛,将林老相公的求援信视而不见,险些造成代州失守。范家贪生畏死的名头自此便传了出去,一向宠爱范家的先帝那一次也动了大肝火。
沈贵妃见杨淑仪不解的模样,笑道:「这就是关节所在,妹妹可知,为何这些人会出头?」沈贵妃略略顿了一下道:「唔,还不是杜家的那位言小娘子。」
「杜恒言?」杨淑仪心思微动。
「太子、张枢相是张宪求的,张枢相老泪纵横地对官家道,犬子执意非杜家小娘子不娶,求陛下一并处罚。张枢相这话一说,楚王可不愿意了,说林老相公曾来信托他代其嫡长孙向杜家说媒,言林家小衙内幼时和杜家小娘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杨淑仪倒不知道自家侄女竟有这般大的本事,京中的好儿郎,掐了顶尖的两个。
「那李御丞却是为何?」
沈贵妃想到这里,目中却是流露出了赞叹之色,「李御丞,却是自家的女儿求的,李家的女孩儿找了清桐书院的夫子联名上书替杜家家眷求情。说是杜家小娘子最是光风霁月的女孩儿,杜家治家之严,可见一斑。」
杨淑仪听得心里竟生出一点与有荣焉的感觉来,却不提恒言,只道:「李家的女孩儿倒也有情有义,非但没落井下石,竟在昨日午时之前便弄好了联名书。」
沈贵妃抿了一口茶,点头道:「其实,当日替太子选妃,我也是起了让杜恒言入太子府的,倒未曾看好过李御丞家的小娘子。」皇家自来「情」字上头淡薄,她有时想元益怕是一辈子也和官家一样,周旋于一众女子之中,却难识得「情」之滋味。
「姐姐的意思,是看中了李御丞府上的小娘子?可是太子府里头,侧妃和嫔都封了,良娣也有了两位……」杨淑仪提醒道。
第十章
沈贵妃拿着绢帕轻轻拭了嘴角:「此事,倒要缓一缓,等过些日子再说。妹妹也莫在官家跟前提。」
杨淑仪点头:「姐姐放心便是。」
宣德楼门外, 候了一个半时辰的赵萱儿,腿已经开始发酸,扶着翠湄的胳膊借了点力, 又重新身姿笔直地站好, 翠湄望了望守门的黄门,低声劝道:「主子, 要不我们去马车上等着吧,这贵妃娘娘礼佛也不知道还需几个时辰。」
赵萱儿摇头, 有些发干的嘴唇微勾, 苦笑道:「我若是进了马车, 今个贵妃娘娘怕是得礼一日的佛了!」她素来看不上沈清茉,开国功勋家的女儿,沈顺宜的孙女, 竟然动用一个卑微的伎女来拢络帝心,她也不噎得慌?
今个是沈清茉故意让她没脸,为了砚郎,她自是要受着的。
宣德楼门两旁的黄门都面面相觑, 再不曾想过,肃王府的郡主竟也有这般看他人脸色的时候。
正等着,便见肃王妃的马车匆匆地赶了过来, 肃王妃带着华平郡王妃申氏青白着脸下了马车,肃王妃年已刚过五旬,着了一身玫瑰红蹙金双层广绫宫装,上头的牡丹似摇曳生姿, 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优雅华贵。却是紧抿着胭脂色的唇,望着昭城郡主皱着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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