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面上当然不会露出来,只管点头笑道:“口味变了也是常有的事儿,横竖不管想什么,你婆婆总会给你弄来不是?”
袁大少奶奶便笑起来:“可不是。”目光忽然掠向许碧,“沈少奶奶别急,等你有了,沈夫人必也要这般操心的。”
刚才她就发现了,许氏的目光时不时向她这里投过来,想必是羡慕嫉妒恨呢。本来她这是头胎,又是将将才满三个月,该在家里养着才是,可是近来袁家如此一帆风顺,她就是想来扎一扎沈家人的眼。
许碧冲她怯怯地笑了一笑:“借袁少奶奶的吉言……”其实她根本不是在看袁大少奶奶,她看的是她身后的一个丫鬟。那丫鬟身上穿的是细棉布褙子,又站得远,该是个二等丫鬟。可是如果她没看错,那张脸跟司敬文画出来的十分相似——那是晚霞,就是那个曾经乔装奔丧跑去海边的晚霞!
要说司敬文的画技还是不错的,虽然中国画并不懂面部阴影什么的,但司敬文画出来的也有六七分相似,尤其是颧骨和下颌的角度把握准确。且晚霞左眼尾下方有一颗泪痣,瞧上去真是楚楚可怜,有这个标志在,许碧觉得她没认错人。
袁胜玄的通房丫鬟,却穿着二等丫鬟的衣裳出来了。联想到这些天沈家的人死死盯着袁家,许碧心里就冒出个念头来——袁家这是要动!
正如袁家一定有人盯着沈家一样,袁家必定也料到沈家同样会派人盯着他们。一个人从袁府出去不容易隐去行踪,可是今日董府这般热闹,各家女眷都带了丫鬟来,进进出出之间多一个少一个又有谁会注意到呢?
难怪袁家也来得这样早呢。若依着规矩,身份越高的人来得越晚些,沈家是因为与董家有姻亲,袁家却大可来得晚些,还能避开门口的拥挤。可是现在,这拥挤却成了她们的掩护了。
果然才进二门,袁大少奶奶就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摸身上:“呀,我那个香囊忘在马车上了,快给我取过来。”说着抱歉地向董大奶奶一笑,“这些日子总还觉得胸闷,郎中开了些药,叫带在身上时常闻一闻,果然畅快些。”
许碧用眼角余光看去,果然晚霞和另一个丫鬟已经转身往外走了,她便一把抓住了知雨,压低声音道:“你出去告诉九炼,那是晚霞,他知道。”
袁大少奶奶其实并没有用什么香囊,就连今儿说的这句话,也是小叔子身边的心腹小厮长庚来传的。虽不知怎么回事,袁大少奶奶却是不敢不听这位小叔子的,叫她带他的通房出来她就带出来,叫她说这句话,她就说呗,横竖都是一家子,总归是为了袁家好。
沈袁两家女眷再加带进来的丫鬟不少,退出去个把并不惹眼,丝毫也不影响热闹的气氛,当然也就没有人注意,袁家出去了两个丫鬟,却只回来一个,倒是知雨回来的时候,沈夫人瞧了她一眼:“做什么去了?”
许碧就伸出手来,手心里放了一枚镶猫儿眼的水滴耳坠子:“这个落在马车上了,竟没注意,走了几步才觉得耳朵上空空的……”
沈夫人看一眼那耳坠子,心里就不自在。赤金底子上,那猫儿眼碧绿通透,中心的一道光金黄闪亮,活像真正的猫眼一般。当初给沈家的聘礼她都看过,虽也有几颗猫儿眼,颜色却没这个绿,至于公中打的首饰更没这样东西,显然后头沈云殊得的,又新给许氏打了首饰。
沈夫人当然也从沈大将军那里得过东西,可沈大将军也只是给她这些珠宝,从未管过她究竟打什么样的首饰。许氏在后宅,若是自己拿了这些东西去打首饰,她总会知道的。如今半点儿消息都没听见,那必是沈云殊经手的了。这份儿用心,可就不一样了。
再则,沈夫人其实也很喜欢猫儿眼,但说过两回,沈大将军拿回来的珠宝仍旧多是红蓝宝石,许氏这里却多了猫儿眼的首饰,可见这东西是都被沈云殊拿去了。
只是这些话却不能拿到外头来说,沈夫人憋了一肚子的不痛快,只能教训道:“怎的这般大意,耳坠子落了都不知道?幸而是发现了,若不然叫人看见,少不得说你粗心大意,丫头也伺候得不周到!”
许碧便低下头,连忙把耳坠子挂上,抬起头来的时候,顺便对饶有兴味注视这边的袁大少奶奶露出一个有些羞窘的笑。
之后董三姑娘的及笄礼,许碧就全程都有些心不在焉了。既记挂九炼能不能跟上晚霞,又怕袁家别有安排,九炼等人着了道儿。好容易挨到礼毕,董家又摆了一场小宴,等回到沈家的时候,已然将近黄昏了。
然而九炼是直到天黑之后才回来的,一回来就直奔了许碧的院子:“少奶奶,出了点事……那晚霞她,她……您能过去瞧瞧吗?人在花园子里。”
许碧二话没说就搁下了筷子:“走。”
虽然料想到是事情不顺利,但许碧看见晚霞的尸身时还是惊了一下——她满嘴是血,血液已经干涸,变成了紫黑色,看起来尤其可怖。
“咬舌自尽了。”屋子里是沈卓,许碧还是头一回见到他,“九炼,你给少奶奶说说。”
晚霞的确是借着出去取香囊的工夫,坐上了一辆不知什么时候赶过来的普通骡车,就往杭州城外去,半路上还接上了长庚。在确定没有别人加入之后,沈卓出手,轻轻松松就把人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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