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此时,梅若婳已经不是无心再显示自己的宽厚了,双颊都泛起了羞恼的红色,忍不住喊了一声:“沈少夫人!算了罢!”她此时只恨沈云殊怎么不在,否则也好叫他看看,这许氏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嘴脸!别是平日都在沈云殊面前装得温柔贤淑,这憋得久了,一背了他就露出真面目了罢?
人群里忽然就有人喊了一声:“快跑吧!孩子要紧!”
这一声似乎提醒了那青衣仆役,站起来抱着孩子就跑。许碧断喝一声:“抓住他!他是拐子!”
九炼就在许碧身侧,离得有些远,而且还有几个旁观之人有意无意地挡在他们前头。倒是许瑾,一开始是跟着许珠的,后来被围上来看热闹的人挤得一步远似一步,倒离那青衣仆役近了。
此刻一听许碧喊此人是拐子,许瑾根本不假思索,一个鱼跃就扑了上去。他也不管哪里,伸手就是一扯,只听哧地一声,却是把那青衣仆役的外衣从领口处扯了一条大口子出来,露出了里头的一件又黑又脏的袄子,一股子膻臭味儿顿时扑面而来。
许瑾被这股味儿一扑,不由得倒退了两步:“你是什么人!”他家也有仆役,凡是跟着主子身边伺候的——不,就算是院子里洒扫的那些婆子,也不会穿得这么又脏又臭。大户人家的下人,哪个不都要收拾得干净整齐才行?像这种能抱着小公子出来治病的下人,更应该是主家的心腹,哪能穿成这样?
青衣仆役被撕破了衣裳,脸上立刻露出凶相,把孩子往地下一扔,转身就朝人群里钻。许瑾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孩子,便放开了他衣裳。只是就耽搁了这一下,九炼已经赶到,一手伸出去,又揪住了他里头那件破袄的领子:“给我站住!”
这拐子被九炼拉得转了半圈,手里冷光一闪,竟是掏出把刀子来,冲着九炼就捅。可惜他这三招两式的根本就不在九炼眼里,只听喀啦一声,这拐子手腕已经被九炼扭脱了臼,刀子失手落地,发出当郎一声响。
这一下子情势大变,四周围观众人都惊呼出声。九炼把那拐子往地上狠狠一掼,摔了个四仰八叉。
许碧指着人群里道:“刚才喊他快跑的是哪个!必定也是同伙!”她可是听得真真的,喊快跑的那声音,就跟一开始吆喝说高门大户的太太奶奶们不饶人的那个声音是同一人,分明就是来煽动围观群众,好叫这拐子趁乱带着孩子走的。这种把戏,她以前做一个防范犯罪专题的时候可听说得多了!
九炼正要去抓,就见人群里一阵混乱,接着两边分开,一个男子被丢了出来,后头走出来的是个三十左右的青年男子,左右还跟了两个小厮,其中一个指着地上的男子道:“方才就是这人在人群里乱叫。袖中且藏了刀子。”将一把刀掷到地上,正跟刚才那个拐子掏出来的刀一模一样。
这两把刀子说是刀,倒不如说是一些三角铁片,后头装一个短木柄,打磨得十分锋利,揣在袖中倒是比正经的匕首更方便些。只看这两把一模一样的刀子,就知道这两人定然是一伙的!
那走出来的青年男子向许碧这边拱了拱手:“幸而夫人机敏,不然就叫这伙拐子得手了。”
许碧胃里那种翻江倒海的感觉刚下去,也没什么力气多说,摆了摆手道:“不过是侥幸罢了。不知那孩子怎样了?”
九炼这时候已经看了许瑾抱着的孩子,道:“似乎是被下了什么迷药,待药性过了应是无事。”这么个折腾法,小孩子都没醒呢。
既然抓住了拐子,后头自然就是送官了,连同这孩子也要送到官府去,好寻找他的家人。那青年男子自告奋勇要将拐子送去衙门,许碧便叫九炼抱了孩子,与他一道去了。
这里众人都散去,还有些人一边走一边朝着许碧指指点点,只这会儿眼神便多是佩服的了。
梅若明自己就大为佩服:“少夫人怎么发现不对的?”他方才也看了,那拐子外头的衣裳穿得整整齐齐的,怀里抱的孩子脸色还发红,各方面都很符合拐子所说的情况。尤其是,这孩子衣着虽不错,却也并不是十分贵重,若真是穿珠戴玉,那身边就不可能只有一个下人,他也就能看出破绽了。
梅若明这么一说,许碧就觉得又想吐了:“方才此人从我身边过去,身上一股子膻腥之气,冲人欲呕。我想,哪家会用这样的下人送孩子去求医呢?而且他外头衣裳又是干干净净的,这股味道就更加可疑了。”说实在的,假如这人自己穿得破烂,再把孩子也弄得脏兮兮的,许碧倒不一定能看出破绽呢。
梅若婳在一旁,脸色止不住地有些阴沉。只要一想到刚才她还劝许碧不要计较,放那拐子走,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似乎那些指指点点的人都在笑话她不识人,居然帮着拐子说话。
许珠倒是全无觉察,不无羡妒地道:“二姐姐的鼻子可真管用,这都能闻着呢。”
许碧懒得跟这个蠢得没什么心眼的妹妹多说,便向许瑾笑了一下:“刚才也多亏瑾弟反应得快,抓住了那个拐子。”若不然被那拐子带着孩子钻入人群,九炼纵然有功夫,这许多人当中也很容易被他逃脱。更何况若不是许瑾撕破了拐子的衣裳露出破绽,说不定有些不明情况的围观群众还会觉得是她不依不饶,说不准就要帮着拐子逃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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