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三被打得七荤八素,睁开眼就看到一双锃亮的皮鞋,孙炳秀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跑什么,我在监控里早看到你了。”
他蹲下来,拍拍崔三的脸:“不想坐牢吧。”
崔三下意识地点头,又摇头。
不管是被迫还是主动,崔三上了孙炳秀这条贼船。孙炳秀之前还好意思告人家印刷厂,他自己的化工厂污染更厉害,住在附近的村民都有不同程度的皮肤病,夸张得摊开手,掌心紫黑紫黑,像中了武侠小说里的奇毒。但还是源源不断有工人来上班,就因为工资高。
每次村里有人死了,化工厂都会出面送到殡仪馆。孩子最容易得病,有些将死未死,还留着口气的,也被父母送来,早点解脱。
当中模样齐整的,孙炳秀会留下来让人照顾几天。化工厂总是迎来各种各样的领导,他们来之前大多听说这里污染多么严重,几天后离开时又写报告,各项合乎指标。
崔三记得孙炳秀的话:“皮肤癌不会传染。”他觉得这样下去,自己也快患上皮肤癌了,于是想去远点的地方干活。
年关将近,孙炳秀请他们吃尾牙宴,每个人都要带亲属。崔三隐隐明白是个什么意思,他有些庆幸他妈妈一个月前去了,大哥又躲在福建,不用遇到这档子事。
崔三本地有个姨妈,年轻时候在红灯区待过,一直住在府南,跟他们关系并不亲近,刚好她回来祭祖,崔三就带着她去了。
“……沈代杰是我妈妈那边的亲戚,他这人有点不着调,说是找到一个大主顾,拉我一块儿干。我那会儿天天运送尸体,压力很大。”
“…...刚好那会儿孙炳秀关了化工厂北上找人合作开公司,没想到沈代杰说的主顾是姨妈,我就跟着一起干了。我之前帮孙炳秀做这个,认识了一些人……有经验,刚开始有点心理负担,慢慢钱多起来,也就习以为常了。”
“人的胃口总是越养越大,年轻时候买辆自行车就满足了,现在手里只有一百块还想要建个私人机场。”
崔三姨妈张情交代的事情经过比崔三简短,大致意思也对的上。
李殊从宋一磐那里打听到一点经过,通过脑补还原了事情后,沉默了很久。
崔三并不知道他大哥怎么变成了孙炳秀,国内处处都要身份证,除非崔遥已经死了,孙炳秀才能用崔遥的身份生活。可孙炳秀不是声称北上做生意去了,怎么掉头去了福建,还染上毒/品,变得如此落魄。
至于沈柔,从来只出现在崔三的口中,没有真实出现过。还有小邺如果是沈柔的孩子,为什么会跟着梁晃?
五年前的事,小邺的年纪应该是五岁。但李殊看到的小邺起码有七八岁的样子。而且看崔三的样子,似乎完全认不出小邺。
有面无形的黑雾挡住了李殊的眼睛。
昨晚李殊撞破梁晃和宋一磐的对话,宋一磐离开后,李殊简略地把大椿的事跟梁晃说了一通。
神树,黄鼠狼大仙什么的,说出口真是让人很羞耻。
李殊觉得梁晃估计会否认,但他听完李殊匪夷所思的经历后,他居然非常认可:“是大椿干得出来的事。”
李殊将信将疑:“你没骗我吧?你真能变成人形?”
梁晃抱胸挑眉:“不然站在你面前的是鬼吗?”
李殊突然记起来,这还是第一次,跟这个眼镜男心平气和坐起来说话。
她想了会儿:“小邺呢?”
梁晃似乎有点困惑:“什么?”
“就是跟你一起的男孩,你还给他买蛋糕了?”
“哦。”梁晃皱着眉头,“那不是小邺,一条蛇精而已。”
不远处酒店的灯带还在闪烁,长椅前一溜路灯灯光很暗,倒映在地上的水洼里,星星点点。
雨后的空气中夹杂着金丝桃花似有若无地暗香。
只是梦见一次神树,就心心念念要找到那个人,可是找到后也不知道该怎么联系神树。那次之后,她再也没有梦见过大椿。这些天来,李殊不止一次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做梦。
无缘无故把弟弟李嵘送去从来不曾听过的帝都爷爷家,莫名其妙被张屠夫拐上车,接着又跟个假人贩子真黄鼠狼精坐在一块讨论那个朝昔相处五天四夜的小男孩是不是一条蛇精。
魔幻现实主义。
“蛇精,”李殊想到自己鱼塘养的那条委蛇,“双头的蛇精?”
梁晃啊一声;“学名叫什么不记得,原形确实有两颗头。他比你提前三小时找到我,说有事求助,互利互赢,我就让他留下了。”
李殊默默想,是委蛇没错了,这厮从来不肯安分一点听她的话。让他待鱼塘不肯,还跑出来作乱吓唬自己。
天底下怎么会有自己这么倒霉的饲主。
坚持不住打回原形,躲在某处鱼塘休养生息的某条双头蛇打了个喷嚏。
截止到目前,梁晃对李殊印象还可以,心说,毕竟是大椿挑的人,质量有保障,不会像别人问些奇奇怪怪的愚蠢问题。
夜色浓稠,李殊突然侧脸,由上到下认真打量了眼梁晃。
“大椿不是说你在四季饭店当经理吗?黄鼠狼精也可以当经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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