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之降临九疑山_祝禺【完结】(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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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等啊等啊,等到一起来隐居的兄弟姐妹都去世了他还活着,九疑山风景胜美,天空高远,湛蓝如镜,灵气充沛,选择这样的地方埋葬自己,来世化为花泥,成为九疑山的一份子。

  可是他就是死不了,可能是命硬。

  他屡屡把自己送到天地口中,却被一只大鸟救下。

  死不了那就活着吧,卫延想。

  又过了不知多少年,梁晃在九疑山搭了一座自己的房子,从人间搬来书,家具,后来有电视机,甚至铺了电网,修了一条窄窄的石子路。

  做这些事他只花了两百七十年,两百七十年对人类是漫长到尝遍痛苦心酸的几代人生,对卫延而言,却是漫长生涯中的一点。

  大鸟一直在天上独来独往,偶尔到九疑山的梧桐上歇脚,吃点果实。就在这时候,发现了一株前所未有地大树。任何鸟儿对大树都有好感,大鸟也不例外。

  只是这棵大树始终沉睡着,好像死了一般。卫延偶尔路过她身边,能听到她细细的打鼾声,不能死去,多痛苦啊,他很同情这棵树,连带着也有点同情喜欢上一个沉睡神树的大鸟。

  他对大鸟说:“你走吧,她自己把自己封闭了,谁也叫不醒的。”

  大鸟不理他。

  大鸟是只执着的鸟儿,每晚都来,不嫌闷似的,张开嗓子唱歌。

  卫延有几次听他把喉咙都唱哑了,仍然不停下,觉得这鸟儿好蠢。

  大椿树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最起码卫延刚到九疑山时,她还醒着。

  那会儿人间还是汉代,当时的君主把昭君嫁给单于,万人空巷去围观那位国色天香的传奇女子,卫延也混迹在人群中,他甚至接到了一把陪嫁队伍在城口撒下的新制铜币。

  大椿树问他:“人间是什么样的?”

  可惜初变人形的卫延还是个小哑巴,他眨眨眼,把铜币串到大椿树细细的树枝上,大椿很高兴,手舞足蹈地:“谢谢。”

  卫延笑了笑,匍匐着逃了。

  后来再见到大鸟时,卫延想,大鸟一定是很早就认识大椿了,他认出大鸟爪子上戴的那枚铜币正是自己送给大椿的那枚,满是铜锈的钱币上面还有一个小小的缺口,是卫延不小心用牙齿咬破的。

  卫延在人间和异界游荡,两头都不沾,他不参与红尘俗事,也不与异界神灵争风,像一阵风,从人间刮来一串新奇,又从异界带去一阵妖风。

  大鸟的歌声再好听也会让人厌烦,卫延睡不着就爬到大椿树脚下去骂他,他丝丝叫骂半天,大鸟也听不懂。

  但大鸟唱歌他就要骂,吵死了多扰民啊。很快卫延就懒得再骂了,大鸟又听不懂。

  几百年眨眼就过去,卫延从一个不会讲话的蛇精修炼成一个口吐人言的小孩子。大鸟还是大鸟,可是他也老啦。

  卫延抬头看他,大鸟在天空飞,他苍老的疲态藏也藏不住,天地阴沉,狂风暴雨肆虐人间,大鸟从天上落下来,狠狠摔在大椿的脚下,翅膀都断了,皮肉像煮烂了一样随着羽毛尖尖脱落。

  大椿却在这时要渡劫了,雷电从远方逼近,像把破开天地的巨斧,朝着大椿狠狠砸下。

  卫延想,他团了一团泥土准备把大鸟埋了。

  大鸟不甘地挥动翅膀,他一直在吐血,快不行了。可他仍然深情地注视着大椿,好像一辈子的情话都藏在那对深得看不见底的眼珠子里。

  卫延想问他:“你想说什么?”然而他被雷声震得刹住了,大鸟挣开他的泥土,向上振翅高飞,越过大椿树顶,直直迎上了那团惊心动魄的雷光。

  大椿上万年的神树,这场劫若是成功渡过,便能从神树飞升上神,成功化形。

  卫延不知道这只垂死的大鸟时如何抗住九九八十一道天雷的,他看上去只要一根手指就能将他碾死,即便如此,大鸟仍然成功了,被逼入绝境后触底返单的爆发力使他坚持到了最后一刻,即便他死了,他的内丹仍然逆流而上,金刚罩一般严丝合缝地护住大椿神树。

  大鸟死后,人间三年不见太阳,谷物无法收成,君主昏庸,民怨滔天,指天骂地。

  卫延想,这跟天地有什么关系,大鸟到年纪,该寂灭了。

  大鸟拖着不死,才落得飞灰湮灭的下场,他的内丹是颗火红的珠子,在大鸟死后,珠子顶替他在雷光劈啵声四分五裂,像鲜血一样溅开来,点点红色的星光缓缓浸透大椿的树身,慢慢成为大椿的一部分。

  就像卫延盼望来生成为九疑山一份子的愿望那样。

  也许来生,大鸟也能成为他最爱的大椿树一部分吧。

  卫延又开始琢磨死这件事,什么时候轮到他呢。

  就在大鸟死后的第七天,大地开始震动起来,卫延从蛇洞里爬出来,愤怒地要骂娘,哪个邻居这么扰民。

  他红色的小眼珠子一下子注意到山腰上那抹柔和的光芒,万物复苏,春回大地,大椿的苏醒,让九疑山重新活了过来。

  她似乎忘记了许多事,见到卫延差点一树枝把他叉开。卫延气愤地嚷起来:“你不认识我啦,我们是老朋友啊。”

  大椿的确不认识卫延,她干脆利落给了他两树枝,然后迟疑又温柔地说:“你可能认错人了?”

  卫延以头抢地,突然记起那只埋在她脚底的大鸟,大椿记不起自己,大概也记不起大鸟了,何况她见都没见过大鸟,那会儿她一直在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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