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武十三年,太子被废,改立二皇子阙君青为储君。
元武十四年,武帝病重,太子主持朝政。
元武十四年十二月十五日,武帝薨。
元武十四年十二月二十日,太子阙君青继位,为昭帝。
元武二零年六月四日,昭帝薨,享年二十八岁。
元武二零年六月二十日,昭帝弟元帝继位。
……
舒筱筱几乎是颤抖着手拿出夹在此页的书签:
传闻昭帝好战,与南边焱国更是发了狠,扬言绝不和谈,只用了半年的时间,曾经盛极一时的焱国已经对阙称臣。昭帝继位,后位一直空缺,倒是与丞相花子少交往甚密,民间坊传昭帝“宠”丞相,两人的龙阳之癖也一直为百姓津津乐道……
是繁体字,竖排的繁体字。
舒筱筱觉得自己的视线是模糊的,像是隔了雾怎么都看不清,原本与字相互认识,这会儿脑袋全是混沌一团,只觉得那些小黑点与自己装起了陌生,想抛开却动不了手,要细看却是什么都看不懂,只能一直维持着那个动作,一只手捧着书,一只手拿着便签,连眼珠子都不动一下,就那样半跪在桌边,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整个人没有丝毫的生气,连呼吸都是微弱的。
在太子以为她就要变成雕塑的时候,舒筱筱终于是动了。
她动作僵硬的把便签放回原来的书页,把书合上,放进木匣子里,盖上盖子。
这个过程,安静的有些诡异。
而她,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起身,想把匣子放好。
奈何跪了她都不知道多长时间,整个膝盖都失去了知觉,根本就站不起来。
她用手肘撑着地面让自己的身体抬高,然后让曲折的双腿得以伸展,往后一靠,闭着眼睛等腿上的麻劲儿以及脑袋的眩晕过去。
等身子不再僵硬,她才慢吞吞起身,再弯下腰拿起桌上的木匣,朝楼上走。
上了二楼走了几步,她忽然顿住,转身,往反方向走。
推开书房的门,顺着台阶往下走。
书房的门虽然是在二楼,可下了旋转台阶与一楼齐平,整个建筑是圆形的,足有十米高,空间很大。而朝外的二分之一的半圆的墙连带顶上的半个圆都饰以玻璃,经过特殊处理过的玻璃,夏天可以储存阳光却不会炙热,冬天可以自己供暖,总是一派明亮温暖的样子,连带着心情也是明媚的。呈圆形的墙上满墙都是书,左边的色彩纯净,仿佛每一本都有着特定的位置规规矩矩待在自己的位置上,右边的像是调色盘五颜六色好不热闹,有几本像是没筋骨儿似的东倒西歪,摇摇坠坠的,整个空间只在进门的地方书架上空无一物。
书桌很大很宽敞,简约的风格,很大气。放着剪刀、裁纸刀、胶水、纸板、调色盘、排笔、颜料、毛笔、铅笔、钢笔、纸张、砚台以及横七竖八的书叠成一小堆像山一样要倒不倒的,有一种凌乱的美。
第一次进来时,她就只想到了一个词——嫏嬛。
玉京嫏嬛 ,天帝藏书处也。
那时的书桌整洁的纤尘不染,那时的书架整齐的可以拿去做范本。
她抱着匣子爬上了左边的楼梯,没爬太高,寻了个中间的位置,先是把匣子在书与书架间的空隙放稳,再在上一层书架上把书清除一小个空间刚刚好能容纳木匣子,复将木匣子取出推了进去,紧挨着匣子的全是心理学的书,是荣格的。
从梯子上下来,直接爬上了右边的楼梯,爬到了最高处,却迟迟不肯动手。
玻璃墙中间的玻璃全是可以打开的,阳光可以进来,空气可以进来,风可以进来,昆虫和蒲公英的种子也可以进来,雨却被拒之窗外,倒像是因拒绝而流泪到哭泣。
此刻最中间的两扇是半开的,是跷跷板的样子,风混着湿意潜了进来,逼得月白色的窗帘瑟瑟发抖。
玻璃窗前放了一架三架钢琴,和窗帘一般的月牙白,高贵而清冷,在无数个黑夜与白天孤芳自赏。也曾流淌过潺潺如溪流般清脆活泼的音符,亦或是恶作剧的顽皮跳跃,响起过《小星星》,响起过《卡农》,响起过《三只小熊》,响起过《First love》,响起过《月亮代表我的心》,响起过《天空之城》,响起过《白日梦》,响起过《悲怆》……只是此刻依然只是死物,因无人逗弄而不言不语。
无数个夜,它的宁静空灵伴着她进入梦乡。
窗外清冷的月光照进来,让一切都镀上了月华。那清清浅浅的光晕洒在象牙白的钢琴上,如童话一般,晕染出一圈淡淡的柔和的光,就像是屹立在远方的一座圣洁而静谧的城堡,只有他们彼此知道,那城堡里的一切多么的美妙。
可是此刻,泛着的全是冷硬的光,连色泽都让人敬畏,让人寒从脚底起。
时间就像老电影,一帧一帧黑白影像。
舒筱筱一只手扶着楼梯的边缘,另一只手终是落下,抽出指前的书,下了楼梯,坐在了桌边。
林语堂的《苏东坡传》。
苏东坡的“十年生死两茫茫”,可谓是千百年来追悼正妻的绝唱,和归有光的“庭中有枇杷树,吾妻死年所植,今已亭亭如盖矣”,只是文字便能让人潸然泪下,那种悲恸,不忍卒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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