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录/半阙_希言如遇【完结+番外】(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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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冷眼看着杯中清浅的液体轻轻波动,中午才说这几天她吃太多甜食会上火,下午她就“乖乖”泡了降火的茶,当然,配的还是甜点,这一苦一甜南辕北辙,居然也能吃得有滋有味,到底是有多爱呀!要是……

  恍惚间,遥远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又像是隐没在茫茫大雾中。

  好像,从前从前,有个女孩,一直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吵个不停,极容易满足,像只欢快的小鸟。可他没珍惜,等到消失了,却又想念不已,但是,也就只能夜深人静想想而已,连念都不敢念起。

  不怕念起,唯恐觉迟。

  觉已迟,不敢念。

  手中的书页在他的指下微微发烫,被用力捏得快要模糊的油墨字迹记载: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他不告诉我啊”,舒筱筱道。

  她问过无数次,明示暗示,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哪知歌王是属石蚌的。就今天还问,几乎把她那在八卦方面本就没有的耐心给透支得一干二净,得到的答案永远是“你猜”,然后就是“你猜我猜不猜”、“你猜我猜不猜你猜不猜”……最后的最后,只剩下脑子一团毛线,剪不断理还乱,晕晕乎乎。

  “这次时间长一些,会待一个月左右”,檀骐琛给了她答案。

  不远处极目的是一片绿油油毛茸茸的草地,在阳光下青草越发青葱油亮了。偌大的院子里也不是没有种过其他的花树,Ben原先嫌他这里太冷清种过一些花草,因为长期不在家,在Ben偶尔的照顾之下也颤颤巍巍活下来了,生命力不可谓不旺盛。可自从太子来了之后,没两天Ben来看简直是哀鸿遍野惨不忍睹,整块地被刨的坑坑洼洼,花树的根和茎断的断残的残无一幸免的,被太阳晒得奄奄一息。Ben不甘心,对太子软硬兼施威逼利诱,对这种易于成活的树木都试了个遍,奈何太子的破坏力太强大,树种下没两天便惨遭毒手,Ben终于是甘拜下风放过花树也放过自己,一心打理草地。倒是和那墙融为一体的那棵相思树,太子待它极好,趁他不注意就给它压肥料,葳蕤了不少。后边阿衍说太子那思想可能和现在的独生子差不多,可能觉得东西多了,那主人对它的爱对它的关注就被分走了,所以它一直不待见阿衍。不过,筱筱倒是个例外。

  舒筱筱将自己手里林语堂英文原版的《苏东坡传》放下,手搭在太子毛茸茸的身子上,念道: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苏东坡,算得上是她很喜欢的一位词人。

  “情到浓时不能醒,只是太悲凉,也太沉重了”,她将左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拼成一个框,对着天空的方向,抬头仰视努力想要挣脱重围的阳光,终究是寡不敌众,出来没几秒又被淹没,被彻彻底底吞噬,整个构图一片青灰色:“可是,如果是我爱的人的话,我会希望,即使是没有了我,他也能幸福,只用在他心里给我一个很小的角落,只要偶尔能想起我,那我就满足了,我害怕纵使相逢应不识,更不想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只不过世间的事,往往都是劝别人易,要说服自己难。”就像是道理都懂,和别人讲道理也能头头是道,可有一天自己摊上了这事,就没什么道理可讲,道理就是狗屁。

  檀骐琛静静听着她讲,等到她话说完,他刚好翻到纳兰的蝶恋花: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世说新语》记载:荀凤倩夫妻情深,妻子冬天生病发热,他裸立于雪地,把自己先冻着,再回房抱妻子给她降温,可惜终究没能救活她。

  而纳兰梦见亡妻,隔日便写了这首词:一个月三十天,月亮只有一天是圆的,其余天天都成玦,如同缺了口的玉璧。

  似乎美好的东西,总是更容易消亡。

  第29章

  “一定要有所想,有所念,否则生活完全没有了意义,我会把她藏在心底,天冷的时候给她晒晒太阳,太热的时候给她吹吹风,下雨的时候和她赏赏雨,难过时想到她也能聊以慰藉,无法坚持时想到她又重新有了勇气,闲来无事,只是守着,也是好时节,即使是等待,想到一定会重逢,足够在幸福中任时光慢慢流逝。”檀骐琛慢慢合上书,太子在他脚边有一下没一下地用脑袋蹭着他的小腿,似是在安慰主人。

  “我……”

  “轰隆隆”一声巨响,将舒筱筱的话给隐去。

  刚刚还风和日丽,转眼便乌云密布,六月的天娃娃脸说的一点不错,可不就是说变就变嘛。

  乌云将蓝天一点点吞噬,将它传染为乌泱泱一片,没一会儿碧蓝阴郁的天空已被一片惨淡的灰占领,像是天上某位神仙落了个灰色的披风兜头罩了下来,又像是心急气躁的画工草草一笔颜料涂抹就带过,舍不得多花心思。

  黑云压城城欲摧,全都是浓重的喘不过气来的乌云,黑压压一片。没有风,帆不动,心也不动,整座城看起来如同空城,如同死城,毫无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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