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王妃正候着,何须再等?”乌嬷嬷根本听不进耳,兀自朝俞念洁命令道:“就请这位小娘子随我前去面见太王妃。”
俞念洁福了福身,温顺回道:“有劳嬷嬷带路。”
见她气质不俗,谈吐甚是有礼,乌嬷嬷态度稍有收敛,却也没多热络,只是淡淡扫过一眼,转身便走。
“夫人——”穆池意欲阻止。
“小妇是客,太王妃是主,客随主便,并无不妥,更是礼仪,还请穆大人稍安勿躁。”
俞念洁从容地笑了笑,并向穆池微微颔首,见此景,穆池只能无奈放行,目送乌嬷嬷将人领走。
“进来。”
乌嬷嬷在门外请示过后,随后便闻房里传来一道略沉的女人声嗓。
青衣小婢推开门,恭请乌嬷嬷与俞念洁入内。
进门便见正前方一座七屏围式宝座,两侧摆着红木嵌螺钿太师椅与茶几,后边则是一幅松鹤纹的大摆屏,看上去甚是显贵阔绰。
外间小厅本是无人,可乌嬷嬷停在原地片刻,似在等候,不久,就听见一道缓慢的脚步声走来。
一名身穿茶褐色绣红花交襟短袄,下搭撒花马面裙,发上簪着玛瑙珠簪与掐丝金钗,颈肩上挂着珍珠串炼的貌美妇人,有些虚弱地绕过里间的大插屏步出。
乌嬷嬷随即上前去搀扶妇人,扶着她在宝座落坐,更吆喝小婢们取来手炉与毛毯。
俞念洁用着合宜的目光,端详起宝座上的羲太王妃。
虽是有了年纪,仍可见五官端秀清丽,且肤色甚白,细腻如绸,一看便知年轻时是个拔尖的美人。
羲太王妃简氏亦抬眼,打量起一脸泰然的俞念洁。
“是他带回来的人?”目光在俞念洁身上,简氏开口却是问着一旁的乌嬷嬷。
“欸,是王爷带回来的。”乌嬷嬷低垂眉眼回道。
瞥见俞念洁是做已婚妇人的装扮,简氏眉心一皱,登时勃然大怒,开口斥问。
“是哪里人?做什么事?为何会进王府大门?与羲王又是什么关系?”她咄咄逼问。
俞念洁垂眸,合袖福身,不卑不亢地回道:“小妇见过太王妃,给太王妃请安。”
“没听见我在问你话吗?”简氏面上流露出嫌恶之意。
“回太王妃的话,小妇来自乌禾县的楠沄镇,祖上俞氏曾为官,后来辞官隐居楠沄镇,家中经营药铺……”
“俞氏?”简氏喃道,似想起什么,遂问:“你的祖母可是朝日郡主?”
“正是。”
“原来是那个俞氏。”简氏点了点头,审视她的目光却依然严苛。
“小妇十年前嫁作人妇,可丈夫因故离家未回,便一人寡居守着药铺。”
“羲王便是去找你治病?”
俞念洁察觉简氏在提及羲王一词时,语气竟是充满了憎恶,丝毫不似一个娘亲对待孩儿该有的态度。
“小妇不懂医理,只精通药学,无法为王爷根除病灶。”
“既是如此,他为何要千里迢迢把你带回王府?你一个有夫之妇,又怎能如此罔顾廉耻,一路随他回京?”简氏严厉怒斥。
俞念洁直起腰身,面上无惧的望着简氏回道:“回太王妃的话,王爷正是小妇的丈夫。”
闻言,简氏大怒。“胡说八道!羲王尚未娶妻,而你方才不也说了,十年前便已嫁作人妇,羲王怎会是你的丈夫?!”
却见俞念洁凄婉浅笑,幽幽言道:“羲王不是我的丈夫,我的丈夫名唤白辰,前不久我方发现,原来我的丈夫不唤白辰,而是湛语辰。”
霎时,简氏双手一松,手炉落地,披着裘毯的身躯倏立。
“太王妃当心!”乌嬷嬷就怕主子烫着,赶紧蹲身去捡手炉。
“你……你说什么?”简氏绕过了蹲地的乌嬷嬷,缓缓走近俞念洁。“你是语辰的妻子?十年前……十年前语辰便是去了楠沄镇?”
“不错,世子正是去了楠沄镇,留在小妇的药铺为人医病。”
简氏面色激动,一个扑上前便拉住她的手,欣喜若狂地道:“不错!语辰好学,尤其爱好医理,自幼便随楞严寺的高僧学习医理。”
俞念洁一怔。楞严寺乃元晋朝里最知名的佛观,据闻该寺高僧云集,有的擅武,有的擅医,奇人辈出,却隐于佛寺,不问俗事。
这么说来,白辰那一身精湛的医术,便是出自于楞严寺高僧所传,莫怪他能轻易参透父亲留下的医谱,更能揪出其中谬误,将之改正。
这一切都说得通了……唯一说不通的,是为何白辰会成了湛子宸口中的“那个鬼”?
思及此,俞念洁望着简氏的眼,问道:“小妇斗胆,请教太王妃,世子何在?”
孰料,这一问,仿佛是揭开了某个禁忌,简氏面色刷白,浑身颤抖,似哭似笑,表情甚是骇人。
“太王妃!”乌嬷嬷连忙上前扶住简氏。
“世子在哪儿?我的好世子在哪儿?”简氏倒在乌嬷嬷怀里哭了起来。
乌嬷嬷一记凌厉的眼神扫去,责怪起俞念洁,“不许在太王妃面前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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