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得你……”简氏一口接一口地喝着药汤,嘴里含糊不清地喃喃自语。
“俞氏斗胆为太王妃煎了药,若有冒犯,还请太王妃饶恕。”
“你是辰儿的媳妇儿,是羲王府的世子妃。”
舀着药汤的纤手一顿,俞念洁抬眼望着忽尔泪流满面的简氏。
“太王妃?”
霍地,简氏一把抓住她执汤匙的那只手,汤匙里吹凉的药汤全洒了出来,淋湿了简氏的衣袖。
“太王妃!”俞念洁大惊,连忙欲起身放下药汤。
“你别走,我有话跟你说!”简氏赤红着眼眶,神智似疯似癫,甚是骇人。
见状,俞念洁不敢不从,只得坐回绣墩上。
“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要与世子妃说。”简氏不耐烦地吆喝房中下人。
俞念洁不着痕迹地转过身,望向乌嬷嬷,后者只对她轻轻摇头,随即领着一众女婢退下去。
待到房里只剩下她们二人,俞念洁柔声劝道:“还请太王妃先放开我的手,万一这药洒到您身上,烫着了您那可就不好了。”
简氏却怎么也不肯放,依然将她手腕紧紧扣住。
她神情惊惶地瞪大眼,道:“你说,辰儿与你同住的那些年,可有对你说过关于羲王府的事?”
俞念洁摇头。
简氏复又追问:“那辰儿可有向你说过,那一日在荷花池的事?”
俞念洁闻言惊愕。“荷花池的事?太王妃指的是……”
“你都知道,对不?”简氏把脸凑近,眼中尽是恐惧。“你早就知道了,是不?辰儿一定告诉你了!”
“太王妃且慢——”
未待她将话说完,简氏扯着哭腔嚷道:“是我的主意,全是我!不怪辰儿,真的不怪他!”
太王妃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说是她的主意?又为何说不怪湛语辰?
捺下心底的震撼,她温言相劝:“太王妃且慢些说话,您这话说得不清不楚,我实在是驽钝,听不明白太王妃的话。”
“那一日,是我让他去紫竹林给那孩子送吃食,然后……然后他们就跌进了荷花池……”
彻夜未眠的眼眶,此刻深深凹陷,简氏的意识恍恍惚惚,似梦似忆,早已分不清两者界线。
“是我出的主意,是我让他把那孩子压入水底……我以为这么做对所有人都好,我以为这么做是对的……”
俞念洁瞠着美眸,心底直发凉。
原来,那时并非没人楂见两个孩子跌入水池,太王妃就在场,可她非但没有上前救人,反而还……
“是谁死了?你告诉我,那时死的究竟是谁?”简氏摇着俞念洁的手,致使端在另只手里的药汤洒出,烫红了她的肌肤亦浑然未觉。
俞念洁震惊未平,心中除了惊,还有怒,还有恨!
惊的是,这件陈年悬案原来另有内情;怒的是,简氏连当初死的那个孩子是谁都弄不清楚;恨的是,身为一个母亲,无论再如何偏心,都不该对自己的骨肉萌生那样可怖的心思。
“太王妃,您怎能这么做?您怎么能!”俞念洁红了眼眶的指责简氏。
简氏却只是兀自反覆问道:“你告诉我,究竟是哪一个死了?是不是紫竹林的那一个?是不是?”
“我不清楚。”虽知眼下的简氏已失了神智,有口说不清,可俞念洁仍是哽咽回道。
“你一定晓得,辰儿那么喜爱你,他肯定把事情的经过全告诉了你。”
“太王妃,与我成亲的那个人,他自称白辰,而非湛语辰,过去这么多年,我对羲王府的事,一无所知。”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简氏恍惚流泪,神智已昏昧不清。
强忍着悲伤,俞念洁力持冷静的安慰道:“事已至此,太王妃莫要再多想,眼下还是先歇着吧,免得伤了身子。”
简氏好似一夕之间失了余力,瘫躺下来,无神的双眼盯着榻顶,喃喃自语。
“辰儿……我的辰儿,是娘害了你,全是娘的错……”
见简氏心心念念的全是湛语辰,对于湛子宸却是绝口不提他的名字,俞念洁当真心凉至极。
同样是怀胎十月的骨肉,何以简氏能偏袒至此?都说孩子得不得父母的缘,是前世因果注定好的,有的孩子是来报恩,有的则是来寻前世仇,莫非羲王府当真应验了这条理?
俞念洁转过身,端着瓷碗的手已抖得不像话,她闭起眼,泪落在碗中药汤上,替那个死去的孩子感到悲痛不值。
无论死去的是谁,活下来的又是谁,她今生都与羲王府这对双生子分不开了。
白辰也好,湛子宸也罢,甭管日后出现在她面前的人是谁,她都想对他好,多心疼他一些。
因为她明白,活下来的这个孩子,二十多年来承受了太多苦痛与折磨,方会一下是人,一下成了他体内的那抹“鬼魂”。
俞念洁红着眼眶与鼻头,缓缓步出房间,抬头便见乌嬷嬷一脸紧张地迎来。
“如何?太王妃她……”瞥见她失魂落魄,眼眶红肿,乌嬷嬷猛地打住了嗓,心中跟着一凉。莫非太王妃对俞氏说了不该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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