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晟道:“大嫂,如果只是看着陶真人的面子,郝公公就不必特意叮嘱我,让咱们府里小心接待,不得有任何差池了。再说宫里头那些传闻,什么丽嫔,康妃……大嫂难道还不信吗?”
沈氏皱皱眉:“我知道二爷的意思,是让我不要怠慢着那个丫头。可知我哪里敢,她如今身份不同了。”
叶氏见她微昂着下颌,口里说“哪里敢”,却是满面的轻蔑之色。
高晟当然不是瞎子,又知道此事并非等闲,当即眉头深锁,无法按捺。
刚要继续说,叶氏忙抢在跟前儿道:“毕竟是老爷的吩咐,我们都是不敢怠慢的,而且这郝公公亲自发话,他可是皇上身边第一号的,由此可见如雪对皇上而言的确不同,她又是第一次回来府内,我们别做的失礼就是,当然也不必卑躬屈膝是不是?”
沈氏道:“这是当然。”她说了这句,便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这里就多劳烦你们,我先回去了。”说着,带了丫鬟往外走了出去。
剩下高晟跟叶氏夫妇两人对视,高晟张口结舌,终于恨恨说道:“真真是个糊涂之人。”
“嘘,”叶氏忙拦住他,“毕竟是大嫂,别对她无礼。”
高晟道:“你是没跟我一块儿到宫门迎接,你若是见了郝公公对待如雪的态度,就知道我为什么特叫管家回来知会你了。”
叶夫人说道:“我正是听了高升的传言,才带了儿媳妇出门迎接,大嫂还因此嫌弃我自落身价呢。”
“无知,”高晟咬了咬牙:“大嫂跟哥哥真是天造地设的绝配,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个人都是这样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的个性。”
叶夫人捂着嘴乐,又忙咳嗽了声。她回头看看里屋并无动静,叶夫人才拉住高晟,两人出了外头。
叶氏低低道:“其实这也难怪,如雪毕竟是庶出,想当初她娘在的时候又最是受宠,而且,我知道大嫂的心意。”
“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人也都死了多久,却还揣着那坛子醋,”高晟不耐烦地,又问:“她是什么心意?”
叶氏悄悄地告诉他:“大嫂心里盼着让如风进宫呢。”
高晟挑眉:“这也是好事啊。”
“好事?”叶氏笑道:“可是如风不愿意啊。”
高晟顿了顿:“对了,我怎么忘了,早先我听祖父的意思,仿佛是要把如风许给虞太舒的?假如如风进了宫,我们高家……”
叶氏说道:“可不是吗?如风心心念念想嫁的人是虞侍郎,半道突然要送她进宫,她自然不乐意。”
“那、这跟大嫂敌视如雪有何关系?”
“如风那丫头很聪明,她知道如雪在宫内得宠,所以寄望于如雪能够帮她。大嫂本就不喜如雪,看如风跟她亲近,她再蠢也猜到几分了。”
“如雪哪里知道这些,可真是无妄之灾。”高晟摇摇头。
叶夫人说道:“这是他们长房的事,你可千万别再多嘴了,老爷子本也瞧不惯你,一心要栽培哥哥呢,假如如风进宫,对家里自然是有助力的。”
高晟哂笑。
“你不信?”叶氏诧异。
高晟道:“我不是不信,我是笑他们现成的金子不用,却去炼铜。”
“这是什么意思?”
高晟说道:“皇上对如雪,已经明里暗里处处不同了,只要皇上开了口,还愁高家不多一个娘娘?”
叶氏咽了口唾沫:“你、你怎么这样说?如雪毕竟是道姑啊。做什么娘娘!”
高晟道:“道姑也是天子脚下的道姑,天子一句话,可令人生,可令人死,道姑难道就不能还俗了?你也算是读过书的,就算没读过书,难道就没听过那野史故事,后宫里的娘娘,甚至天子……是不是有过还俗的?比如那杨玉环,比如那武媚娘。”
叶夫人口干舌燥,偏无法辩驳:“你真是疯了。怕不是给老太太过了那病气给你。”
“到底谁疯了,”高晟冷笑说道:“哥哥平日笑我不学无术,但有些事情,还真的不如我看的清楚。你们眼里是惊世骇俗的癫狂之举,殊不知,只要是九五至尊做出来的,再癫狂又如何?我再跟你说一句——当初皇上没修道之前,谁信堂堂帝王会去修道?可如今呢?谁敢多嘴?”
叶夫人摇头咋舌:“你越说越不像话了。罢了罢了,我也不想再听。”
高晟道:“你不听也无妨,只是心里明白就是了。回头等耀儿回来,你跟他说明白,让他对如雪尊敬些,别像是高倜一样,不成体统!”
叶夫人双手下垂,躬身笑着答应道:“知道了二爷。”
高晟叹道:“老爷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终不成如雪这一趟连面儿也见不着吧。”
叶夫人突然道:“说到这里,我也想起一件事,不是说如雪的医术最高明?你说让她给老太太看看,能不能成?”
高晟凝目看她半晌,叶夫人却又自己捂着嘴,后悔不迭地说:“罢罢罢,趁早儿别提这件事了。免得成不成的,又惹的大哥大嫂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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