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那道, 一身麻布衣衫却仍轩昂不凡的高挑身影, 在淡金色梅花的簇拥里, 越发的隽秀脱俗难以言喻, 自然正是她朝思暮想魂牵梦萦之人了。
高如风的脸颊上迅速多了淡色的轻红。
她害羞的想要回头避开, 却又舍不得不去看,两只眼睛像是受惊的白兔,左右逡巡,却不知要停到哪里去。
突然,高如风听身后薛翃说道:“这位虞大人,跟府里的关系很好?”
高如风含着羞涩,回答道:“是啊,他是祖父的得意弟子。经常来往。”提到此人,连口吻也忍不住变得温柔。
忽然高如风又想起来,便依依不舍地回身问:“三妹妹,当初你在家里的时候,跟虞大人是见过多次的,都不记得吗?”
薛翃道:“都是过去很久的事情,当时年纪小,多数都忘了。”
“说的也是,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呀,”高如风目光转动,望着前方被风吹的荡动许多涟漪的湖水,喃喃道:“年年衣袖年年泪。总为今朝意。问谁同是忆花人,赚得小鸿眉黛,也低颦……”
薛翃心头一动,看看高如风,又往花园外看了一眼,此刻那梅枝掩映中却不见了两人的影子。
高如风所念的是一首《虞美人》的下半阙,上半首却是:小梅枝上东君信,雪后花期近。南枝开尽北枝开。长被陇头游子,寄春来。
薛翃不露痕迹说道:“这里有些风大了,大小姐,咱们回去吧。”
高如风抚了抚鬓边乱发,笑道:“说的是,我一时贪图这里的景致,竟忘了,妹妹身子娇弱,别冻坏了。这里往前有个小花厅,虽然小却也算精致,咱们先过去避避风吧。”
两人转身而行,才进了小花厅的院门,身后便有脚步声追来。
是高晟先在门口出现,道:“如风。”
高如风止步回身:“二叔?”
来不及反应,在高晟身边,便是虞太舒的身影出现了,向着高如风一点头。
猝不及防,高如风顿时心跳加速,竟不知如何应对。
高晟倒是没在意,只当她是女孩儿家羞怯。
高晟道:“方才看你们在九曲桥上,一眨眼就不见了,我便猜是来了这里。倒果然是给我猜中了。”
说话间入内,又对薛翃道:“和玉……唉,叫起来怪怪的,既然现在在家里,就仍叫你的闺名如何?”
薛翃道:“二爷随意。”
高晟注视着她,当初高如雪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因为脾气是府内人尽皆知的怪异,且又深居简出,高晟很少跟她碰面。
如今长大相见,心里却生出一股喜欢来。
大概又因为府内众人对她态度并不算好,高晟反而又多对她添了几许怜爱。
高晟便道:“我最喜欢你的性子,最是随和不过的。咱们到花厅里说话吧。”
说着便先请着薛翃,陪着她拾级而上。
两人身后,则是虞太舒跟高如风两人,太舒道:“大小姐先请。”
高如风脸红心跳,敛袖低眉避让在旁边,轻声道:“妾身不敢,虞大人先请。”
虞太舒见状,便没再谦让,迈步往前也跟着进了花厅。
高如风在后抬眸,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背影,心情澎湃,一阵按捺不住的晕眩。
这花厅果然不大,正厅里挂着一张南宋马远的《倚云仙杏图》,底下摆着几案跟两张黄花梨的大圈椅,两侧也各设有扶手椅跟小茶几。
高晟环顾厅内陈设,对薛翃道:“这儿地势好,风都格外小些,阳光却好,虽然没有生炭炉,是不是仍觉着暖煦煦的?”
薛翃点头道:“果然很好。”
高晟往里头一指,又说道:“这会儿日影在正南,偏厅要更好些。到里头吧。”他陪着薛翃到了偏厅,里头却是一张黄花梨镶嵌水墨理石的圆桌,旁边放着几个鼓凳。
阳光洒在窗纸上,泛出一片暖融融的金色,外头是一片叶子树。冬天北风摇落,叶子都掉光了,枝桠的光影给太阳投射下来,又显得格外有雅趣。
薛翃走到窗户边,打量那日影摇曳。
此刻虞太舒也徐步走了进来,高晟道:“太舒,你陪着如雪坐会儿,我叫人送热茶跟点心过来。”
他回身往外,走到高如风身旁的时候,便向她使了个眼色。
高如风正在迟疑要不要也到偏厅,这还是她第一次跟虞太舒如此“对面而处”,心里又是忐忑,又是欢喜。
正要鼓足勇气入内,却又对上高晟的眼神。
高如风简直不敢相信,明白了之后,脸上的红在瞬间褪的干干净净。
高晟避开偏厅的视线,悄悄对她说道:“如风,你祖父有事情交代了太舒,让他转告如雪,你这会儿别进去,也别听他们说话,咱们只在这儿等着,懂吗?”
高如风正七上八下,心凉如水,听了高晟的解释,这才豁然明白,当下总算又露出几分笑意:“原来是这样,二叔,我知道了。”
高晟眼神里带着嘉许:“你是懂事孩子,今儿他们都不肯出去迎接如雪,只你陪着你二婶子。总算还给咱们高家挽回了点脸面。”
高如风笑道:“二叔说哪里话,到底是我的妹妹,多久没见面了,自然要亲热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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