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郝宜看来, 这其实并没什么大不了,毕竟遇到刺客,这种凶险之事里能保全性命已经是洪福齐天,身上难免会有些磕磕碰碰的。
皇帝让他派人去暗中查看,郝宜心里还高兴,觉着皇帝是关怀和玉。
但是从方才的反应,却又好像并不仅仅是单纯的关怀。
郝宜思来想去,正想自己亲自去请,就见齐本忠从外而来。问道:“你站在这儿做什么?”
齐本忠为人谨慎,性情稳重,不是田丰那样刁钻难相处的,郝宜就悄悄地把方才的事告诉了他,又说:“主子非要见和玉道长,这都要半夜了。我又怕自己走开了,主子这边有吩咐的话其他奴婢做的不妥当,可若我不亲自去请,又怕他们不会办事请不来人。”
齐本忠道:“看你为难的,你是不是不明白皇上为什么生气?”
郝宜知道他向来精细,忙问:“老齐你可知道吗?”
齐本忠却笑道:“你呀,亏得你常在皇上身边儿,这点心思都看不明白……说来也是,你毕竟不是真正的男人,当然不了解那点儿事了。”
郝宜纳闷且恼:“老齐,你怎么也跟田丰一样胡说八道起来?”
“我告诉你,你就知道我是不是胡说了。”齐本忠把他一拉,在他耳畔低低地说了几句。
郝宜吃惊,脸色略窘:“你、你说真的?”
齐本忠笑道:“我当然不敢打包票,但是十有八/九吧,主子把那位看的珍宝似的,自然容不得她有半点损伤。好了,这儿我替你看着,你去请人吧,对了,外头雪下的越发大了,你叫人撑着伞,留神地滑。”
郝宜半信半疑,但听他如此说,便也谢过,带了几个小太监匆匆地去了。
***
雪果然越下越大,往前看去,宫道上铺的十分均匀,透出些宁静的洁白。
脚踩下去,仿佛也能察觉脚底舒适的绵软之意。
萧西华心中本冷若冰雪,但是这会儿,先前那点嫌隙却荡然无存了,所见所感,却也竟是一派令人喜欢。
他提着灯笼,那一点微光照亮了脚下,以及身边之人微微飘动的衣袂。
地上的雪片在灯光中透出微暖的淡黄色,那暖色映入眼帘。
萧西华忍不住看向身边的薛翃。
突然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正不动声色地举高了伞,却是为了替他遮风挡雪。
只因为他生得太高,所以要将手臂举高。
萧西华愣住:“小师姑!”一瞬间手忙脚乱,他不知要不要先把灯笼放下,还是先去接伞过来。
薛翃转头看他。
对上那双清澈的眸子,萧西华道:“小师姑,我来。”终于,他慌里慌张地探手过去握住伞柄,不料张皇之中,竟把她的手也握在了掌心。
他宽大的手掌覆在那只纤柔的手上,手掌心的触感,温柔而微凉。
萧西华知道自己该松手,但却……并没有。
薛翃抬头,伞下她的眸色微暗,看不出是什么神情:“西华。”只是淡淡地唤了声,仿佛是不经意的提醒。
萧西华艰难地将手挪开:“小师姑,我……我不是故意的。”
“谁说你故意了,倒是你,这晚上失魂落魄的,是怎么样,”薛翃垂手,看一眼前方地面,已经有些白茫茫的,“雪愈发大了,快些走吧。”
“唔。”萧西华应了声,胸腔里的那颗心突然砰砰地大跳了起来。
雪粒子打在伞上,发出簌簌的细密响动。
萧西华心中安谧而欢悦,竟觉着这声音乃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动听天籁。
不动声色的,萧西华故意把脚步放的很慢,以至于薛翃走出两步,就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他的伞下,只得回头道:“你怎么了?”
萧西华把她往后拉了拉:“小师姑,雪地上滑,慢点走稳妥。”
薛翃道:“以前在山上你陪我出去游历,什么泥泞难行的地方没走过?什么披荆斩棘,顶风冒雨,从不见你皱过一丝眉头,如今到了平地,反而谨慎起来了?”
萧西华道:“小师姑,我可是第一次见到雪呀。”
薛翃笑道:“这倒是。”于是果然也随着他放慢了步子。
眼见将到万安殿,萧西华忽然如梦初醒,忙站住脚道:“小师姑,时候不早了,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薛翃听了怔忪,继而笑道:“我好不容易送了你回来,你又要送我回去?然后我再送你回来,岂不是要到天明了?”
萧西华脸上微热:“小师姑,夜晚宫内人少,一个人走路有些怪怕的,我毕竟是男子,就让我送你回去吧。”
薛翃道:“你放心,这宫内没有吃人的老虎。”
她举手要将伞拿回来,萧西华却并不撒手,乞求似的说道:“今日在宫外出了那样的事,让你一个人回去,我怎么能放心?就让我送你吧?”
两人相持之中,远远地一片贴地的光明,闪闪烁烁而来。
原来是陶玄玉的法驾回宫,陶玄玉最好气派,这无数盏灯笼,照的他所乘銮驾如白昼一样,远远看去,就仿佛他整个人裹在一团明光之中,辉煌明耀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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