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三个条件而已,”薛翃道:“不知皇上能吗?”
正嘉微微一哂:“这天下没有朕不能的,你先告诉朕,你的条件到底是什么。”
薛翃道:“在这儿之前,请您先放开我。”
习惯了拥抱着一个人,而且这人又是自己心心念念渴盼着的,放手这种极简单的动作,就成了最难的抉择。
正嘉皇帝最擅长的其实就是拿得起放得下,他的心十分刚硬,可以做到对万物冷漠无情,但是这会儿……
可皇帝毕竟还是那个睿智冷静、城府深沉的皇帝。
他从来分得清轻重缓急。
正嘉道:“那好吧。”
他果然张开双臂,仍是带笑望着薛翃,半真半假说道:“你只管开口,只是有一件,——不许漫天要价,如果是故意为难朕,你可要小心点。”
薛翃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不说说看,又怎知成不成呢。更何况,我跟皇上的心意并不一样,也许对我而言不可能的,对皇上而言却是轻而易举呢。”
正嘉笑道:“这奉承朕喜欢,说罢,看看朕能不能接住你那些鬼灵精怪的条件。”
皇帝将目光转开,不再多看薛翃。
他心性虽稳,毕竟也是一个男人,心念蠢动,情难自禁,多看只是多添了折磨。
于是皇帝转身,仍走到那红木茶几旁边,低头打量鱼缸内的兰寿。
那小鱼方才惊鸿一跃,这会儿重又乖乖地趴在了水底。
皇帝双手负在身后,俯身靠近了打量,两只晦暗深邃的双眸,给水晶缸的光芒反耀,越发的深不可测。
身后,薛翃看着仿佛漫不经心的皇帝,却有些迟疑。
真的要留下来吗?
局面比她预想的还要复杂。俞莲臣去了塞北,虞太舒在朝中另有所图,宝鸾的恳求,宝福的别扭……
一走了之反而容易,若留下,这条路注定要超乎寻常的难走。
室内安静的令人心神不宁。
皇帝看了会儿太一,回头扫她一眼:“怎么了,总不成是不敢开口了吧,是想临阵退缩吗?”
皇帝总能这样一阵见血,直指要害。
他这句半是挑衅半带戏谑的话却有奇效。
薛翃暗中握紧双手,拿定了主意。
薛翃道:“我毕竟是修道人,绝了七情六欲,所以并不想皇上每每对我如此亲近,这样势必会招惹许多非议,并且有损师门清誉,我若留下,皇上当对我以礼相待,不可逾矩。”
正嘉虽做足了意外的准备,亲耳听见,仍是意外中的意外。
他情不自禁地皱眉:“朕喜欢你,和玉,不是有意轻薄,朕从未对人如此上心……你如何还不明白。”
当然了,身为天子,从来只有女人们费尽心思地讨好他,靠近他,争宠侍寝,哪里似如今这样角色颠倒一般。
薛翃不去看他,转身道:“我自然明白,只是……我奉道,奉的是道法自然,所以到底也要我心甘情愿的才行,皇上不能再如今日这般强人所难。”
正嘉听到“心甘情愿”,眼中精光一动:“你是说……”
他并没有说完,只是一笑。
薛翃道:“您可能答应吗?”
半晌,皇帝才道:“既然是你要求的,又是这般恳切,朕如何忍心拂逆,准你了。”
薛翃道:“多谢皇上。这是第一件。”
“说你的第二件吧。”正嘉瞟了一眼她纤袅的身影,叹了声:“别得寸进尺啊。”
薛翃道:“第二件就是,我虽愿意留下,但如果有朝一日我要离开,请皇上不可强留。”
“什么?!”
这个比第一件更加令人难以接受,正嘉拧眉:“哼,那你今儿答应了,明日就赌气离开,又怎么说。”
薛翃道:“我自然不会随随便便就要离开,只是假如这宫内无法再许我留下,我才会走。”
“你是怕有人为难你?”正嘉听明白了,“朕曾答应过,这六宫里,朕为你撑腰,又瞻前顾后说这些做什么。”
薛翃道:“此一时,彼一时,皇上如今自是满心厚待,但若有朝一日皇上情意消减,我又如何自处?这不过是给自己留一条退路罢了。”
正嘉原本满心不喜,可听了这句,突然隐隐察觉,这妮子竟像是担心有一天他不再喜欢她了,所以才特意要挟的。
由此可见,她的心里只怕也并不是没有自己的。
如此想法,倒也有些可爱。
正嘉笑道:“六宫里的妃嫔,时常担心自己失宠,你如何也学她们这般患得患失?”
薛翃脸色微冷:“皇上有那么多的妃嫔,个个对您曲意逢迎,如今也已经把我看做妃嫔一流了吗,还是说,您觉着我的心中,也想做您六宫内的一名妃嫔呢?”
正嘉微怔:“自然不是的。朕只是随口一句而已,又何必多心。”
薛翃道:“那您可答应这第二个条件吗?”
正嘉目露思忖之色:“朕……”
皇帝不言语,只是盯着薛翃:总之只要留下她,以后总有水到渠成之日,到时候只要百般宠爱,何况另有其他羁绊,难道还愁她一心要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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