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翃道:“贫道身上腌臜,就不坐了,娘娘可还有什么吩咐?”
皇后和颜悦色:“方才让道长受惊了。皇上从来甚是宠爱康妃,所以才赐了她那只猫,她平日里爱逾性命,这会儿自然是痛不欲生,只怕还要去皇上那边诉苦,倒是不知皇上如何处置此事了。”
薛翃道:“若是皇上责怪,贫道自然领受,只是皇上是英明之主,只怕不会怪罪。”
何雅语笑道:“你说的很对,本宫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本宫怕你为难而已。你能想得开就最好了。”
薛翃淡看她一眼:“方才康妃娘娘听说贫道才从镇抚司回来,便唯恐避之不及,皇后娘娘不怕吗?”
何雅语道:“正如道长所说,本宫也不信自己运气不好到那种地步,再说,就算真的……那也有道长在,自然可以禳病解灾的,本宫说的可对?”
***
薛翃离开梧台宫的时候,正太子赵暨在内侍陪同下过来给皇后请安。
第一眼薛翃几乎没认出来。
一别经年,赵暨突然长高了很多,轮廓里已经隐隐透出了几分跟正嘉类似的味道,也许是贵为太子,他不再像是先前一样气质畏缩,一双眼睛里透出令人不容小觑的锐色。
曾经是跟自己极亲近的孩子,薛翃曾把他当作半个儿子来对待,但是现在一切都已不同。
虽然明白,但目光仍是忍不住会落在赵暨的脸上身上。
眼见赵暨一行人越走越近,薛翃往旁边站住,等太子先过去。
就在赵暨走到她跟前的时候,少年却停了下来。
那双跟正嘉有三分相似的眼睛落在薛翃身上,赵暨问道:“你就是给宝鸾公主看病的和玉道长吗?”
他的声音也变了,不似先前的稚嫩微弱,也不像是个少年人所该有的嗓音,带着点奇异的低哑。
薛翃道:“回太子殿下,正是贫道。”
赵暨道:“听说你有把握治好公主的病?”
“我会尽力。”
赵暨嘴角一动,是一个冷峭的笑:“在宫里,只尽力可不行。你不是答应了丽贵人吗?”
薛翃不语。
“一个女冠子,你倒是很有能耐,才进宫,就得罪了丽贵人,听说方才又得罪了最得宠的康妃娘娘,”赵暨冷笑了声,“以后你可要小心点,这是宫内,不比你们山上。”
薛翃忍不住看他一眼,这孩子也大变了,变得有些剑拔弩张,锋芒毕露。
薛翃道:“多谢太子殿下提醒。”
赵暨见她自始至终都十分的安静,不禁皱皱眉。
他好像还要说什么,旁边一名内侍道:“太子,咱们还是快去吧,别叫皇后娘娘等着急了。”
“有什么可着急的,我是在宫里,又没有老虎吃了我。”赵暨哼了声,又看薛翃一眼,却终于迈步往前。
薛翃站在原地,回头看着他,只听赵暨大声地对身边的太监说道:“你们这些人眼睛都是怎么长的?说什么这女冠子长得很出色,甚至比当初的薛端妃还好看,叫我看,简直差的远了,一帮没见识的东西!”
内侍们不敢反驳,纷纷陪笑道:“是是是,太子殿下说的对。”
也有的说:“殿下小声点,至少别提那位主儿。”
赵暨道:“怕什么,这又不是在梧台宫,又不是在太后面前……”他顿了顿,回头恶狠狠地看了薛翃一眼,“难道她敢去告状?”
薛翃知道,赵暨是故意这么大声的,就是故意要她听见看见。
对上少年挑衅而不善的眼神,薛翃微微一笑。
猝不及防地看见这个太过宁静和忍的笑,赵暨心头微悸,有些话居然说不出来了。
终于他恨恨转身,向梧台宫方向去了。
在薛翃的眼前,少年纤弱却显得锋利的背影远去,那天晚上在泰液殿里高高兴兴吃鹿肉的天真少年,也逐渐地随着面目模糊了。
***
本来薛翃想先去看望宝鸾,但想到自己才从镇抚司回来,毕竟要加一份小心。
于是仍先回了放鹿宫沐浴更衣,忙碌了这一场,已经是过午时分,天突然阴了下来,日色尽收,彤云密布。
午饭没有吃,薛翃便拿了两片芙蓉糕出来,边吃边喂太一。
太一吞了两口食物,隔着水晶鱼缸盯了薛翃片刻,才悠闲自在地又转起圈来。
出了放鹿宫,头顶的天空已经是铁灰色,风飕飕而起,没有了阳光的紫禁城显得格外阴冷。
才进宁康宫,绿云便先迎了出来。薛翃方才在放鹿宫听冬月提起,说绿云来找了她两回,薛翃猜测多半是为了御猫误食丹药的事。
绿云避开宁康宫的人,对薛翃道:“小师姑,您终于回来了。这里出了点事,您可去见过皇后娘娘了?”
薛翃道:“别急,御猫的事已经完结了,公主怎么样?”
幸而她先前炼制的保命丹还有几颗,便拿了两颗给绿云。
绿云接了过来,道:“自打服了那一颗药后,公主的气色眼见比先前要好,只是……”
她迟疑地看薛翃:“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说。”
薛翃道:“只要是这宫内的事,有关公主的事,你但说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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