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忧静静地看着他,他一只手死死攥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里还端着刚买的刨冰。
就买一碗刨冰的时间……
就像黑暗中两唇间近在咫尺的距离,因为突兀的手机铃声被拉远;就像雨过天晴的午后,想说的话被一个清新悦耳的女声打断;就像,刚才……
一股沉重的无力感铺天盖而来,她感觉这他妈都是天意。
“我妈她又发病了。”她浅淡地笑了一下。
严信心里一惊:“怎么会?那我们……”
吴忧摇头:“不用,已经没事了。”
“真的不去看看吗?”
“真的不用。”
吴忧抽出了手,手腕很烫,留着他炙热的体温,她用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似乎想要留住这一丝温暖。
“走吧。”她转身走下台阶。
严信看着自己空了的手,片刻后,慢慢握成了拳。他跑去垃圾箱丢了那碗一口未动的刨冰,定了几秒,向阳光下那个单薄的背影追了上去。
……
吴忧像软泥一样瘫在出租车后座,严信几乎立刻感应到一股暗涌的低气压,因为他看到她摇下了车窗。
“诶诶,我车里打着空调呢!”出租车师傅在前面惊呼。
吴忧懒懒地回了句:“那你关了呗。”
果然……
严信无奈地叹了口气。
“师傅,不好意思,我姐姐感冒了,吹不了冷气。”他温言细语地跟司机师傅“解释”。
“生病了就在家呆着呗,这天儿这么热,这不折腾人吗。”司机小声嘀咕。
吴忧一心求战:“你管得着吗!”
“嘿,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呢!”
严信连忙制止住她,朝司机赔笑道:“师傅,实在不好意思,都快到了,您就体谅一下吧。”
严同学笑容可掬、礼貌谦和,司机师傅气儿顺了,嘟嘟囔囔着什么也听不清,倒是关掉空调没计较了。
吴忧朝驾驶室翻了一眼,望着窗外不说话了。
严信很无奈。
他知道吴忧因为父亲准备再婚的事心情烦闷,迫切想把母亲接出去治疗。如今伯母再度发病,解除强制治疗的希望愈加渺茫,她心里憋着气,故意跟司机呛,就想大吵一架发泄发泄。
他戳戳她的胳膊。
吴忧躲了一下:“干嘛?”
“你别这样。”严信说。
“哪样?”
严信看着她,斟字酌句,低声说:“别这么丧。”
吴忧:“……”
严信:“会有解决的办法的,相信我。”
吴忧沉默不语。
他一直让她相信他,可她不知道该如何相信,她感觉前路迷雾重重,她只是在原地打转。
严信静了一会,说:“去不了国外,我们可以把医生请回国,配合医院一起治疗。”
“还能这样?”吴忧微诧,不禁坐直了身子。
“虽然目前没有先例,但可以跟法院申请看看,说不定可行。”
严信说完,开始认真考量着可行性,他抿紧唇,表情严肃冷静,对各种可能进行权衡分析。
吴忧静静地看着他。
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男孩,善良温暖有担当,让人无端信赖。
可是,她不打算让他继续。
他从小在幸福阳光的环境中长大,过着单纯明亮的生活,她不想他再掺和进她们家那堆破事里来了。她甚至有些后悔,当初就不该带他去见她母亲,她觉得自己在他阳光明媚的天空上添了一抹晦暗的云。
“算了,不用了。”吴忧说:“反正这几年都这么过来了,也许呆在医院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严信不解:“可是……”
吴忧摇头道:“我爸说,有些事过去了就真的回不去了,所以即便她痊愈了也无济于事。”她拍拍他的胳膊,淡笑了一下:“谢谢你,信儿……但真的不用了。”
严信看着她,小声说:“那你别不开心了,好吗?”
吴忧撇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开心了?”
“两只。”
“……”
严信压低声音:“不仅不开心,还故意跟司机找茬求战。”
吴忧嘁了一声,闭上眼睛靠向椅背,良久,幽幽道:“小伙子,你知道得太多了,我很担心你啊。”
严信笑了笑,能开玩笑了就好,说明她没事了。他望向窗外,阳光明晃晃的,特别刺眼,因为司机关了空调,窗外不停鼓进来黏乎乎的热风,车内燥热无比。
又想游泳了,哎……
第二天是约好跟程宇哲他们公司签补充协议的日子,严信专门回家换了正式的衬衣西裤,开着宾利在吴忧楼下等她。
“我去,严律师,你这是准备参加国际谈判呢!”
吴忧摸着下巴打量严信,熨帖的白衬衣,笔挺的黑色西裤,皮鞋擦得铮亮,妥妥的“衣冠禽兽”。跟他这身行头一比,她宽松的黑T恤加牛仔短裤,看着就像出门右拐小卖部打个酱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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