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承乾宫所有宫女太监全部关押,不得放走一个。”李慈煊吩咐完,常遇便去了。
只剩下了帝后二人,一立一坐。
李慈煊没了先前的怒气和焦躁,问贺英兰:“你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就算她生了孩子,也是庶出,越不过你去。得罪了我,就算是嫡长子,你也捞不着好。”
“我不想看你陷下去。”贺英兰见他平静下来,也放缓了口气,说:“感情这回事,说是上天注定,真是,不信都不成。不是你的,怎么也不是你的。你为她做的越多,越丢不开手,越痛苦。我是皇后,不光只做这后宫的管家,看到皇帝朝着岔路上走,我得拉一把,就算我捞不着好,也得拉,这是我的责任。因为我是皇后,皇帝是我的丈夫。丈夫好,这个家才撑得起,天下才坐得稳。”
李慈煊沉默片刻,说:“但是她怀着我的孩子,你让她一个有身孕的女人流落宫外,若是被人知晓,后果……”他的话戛然而止,倏然望向贺英兰,问:“你……”
“她活着。我不会害她。”贺英兰说。
李慈煊见贺英兰神情决绝,心知问不出什么。
他转头望向书桌,妆台,雕花大床,一件一件望过去,他记起霍云山坐在妆台前怎么也插不进那根白玉簪,记起霍云山立在书桌旁望着窗外的丁香发呆,还记起霍云山坐在床边,垂首一手抹床沿,都是她一个人,寂寞的样子。不知怎么回事,李慈煊泪水哗啦啦流下来,他抱住头,右边脑袋上一根筋一抽一抽地疼,带的整个脑袋都疼起来,像要裂开。他蜷缩着倒在在地上,心每跳一下,蓬勃而起敲在胸腔上,就疼一下,一下又一下,李慈煊从未感到自己这样脆弱,原来自己也是血肉之躯,只是肉体凡胎,在天命之下,毫无挣扎反抗之力。
或许,上天给了他帝王之位,必然要拿走一些,比如亲情、友情和爱情;帝王本就是孤家寡人,冷酷无情。
他疼得泫然欲泣,口中问道:“谢玉山,你在哪儿?”
第 59 章
顺宝心神不定地看着他师父常遇,常遇神色镇定,让他佩服不已,但也捏把汗,当真手心都捏出汗了。
皇后走后,常遇看了看日头,又等了会儿,用眼神安抚了顺宝一下,摸摸索索推门又进明间。
李慈煊仍然坐在床边。
常遇跪倒说:“圣上,刑部那边说海捕文书没有画像没法发。”
李慈煊一听就明白这是常遇没把他的话带到,给他留了转圜余地,心觉熨帖,说:“那便罢了,让锦衣卫暗中查探,务必今夜把人找到。”
“是。”常遇明白。
其实皇后就是不说,哪里又有不透风的,宫中进出皆有记录,从昨日他醉倒开始,到今日察觉,这段时间内的记录中已排查出蛛丝马迹。虽然皇后安排了三波人混淆视听,但到底有迹可循,以锦衣卫的能耐,今夜应该是能把人找到的。毕竟皇后一族的势力不在京城,而在边关。
李慈煊真正怕的是,有人趁机让霍云山彻底消失。
不单是景王的人,福王的人,还是那些被他灭族的家族残党,还有他后妃的家族,都有这个想法。李慈煊惊出一身冷汗。竟然有这么多人虎视眈眈,隐藏在他的宝座之下,他以为能给霍云山放肆的宠爱和保护,却原来在给她带来危险。
李慈煊坐不住了,他方才被霍云山离开的消息震昏了头,这才想起这不仅仅是他跟霍云山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也不仅仅是一个女人出走的问题,这其中牵扯太多,他似乎嗅到了暗处蠢蠢欲动的气息。
霍云山不懂政治,但她常年生长在恶劣的环境中,对周围的危险有敏锐的直觉。皇后给她了几个选择,她最终选择了睁着眼离开皇宫的这条路,毕竟关在箱子里谁知道会不会被扔进河里或者埋了。
她眼看着沉重的城门在身后缓缓合上,最后一点天光也被关在了城内。暮色降临,霍云山置身这片茫然的昏暗中,却觉得天地阔达,终于能伸展躯体,恣情恣意地挥洒情怀。西边的天空上,长庚已亮,就像李慈晏在西边遥遥相望,给她指路。
带她出宫的是个五旬老人,是个公公,从气质上看入宫前应该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老兵。霍云山推测应该是贺英兰她爹的人。
见她在门外略有迟疑,这人说:“主子让我把你平安送出京城,我便送你出京城,在城内我守诺,必定用性命保你平安,到了城外,生死我就不管了,看你的造化了。”
霍云山看他冷冷一笑,满脸褶子都藏着阴森,心道若是把我送到门口一刀宰了我,那也算皇后守了诺言。自己这小命有些悬啊!
但又有什么办法,若不是皇后她根本出不来,而且自己也没什么别的人可以依靠。只能兵行险着,相信皇后,相信自己的直觉一回,皇后应该还算得上是个磊落守诺的人。
霍云山便暂且放下心,在一间还算齐整的厢房里住下。点的不是蜡,而是油灯,豆大的火光悠悠灭灭,霍云山忽然想到,就算是被这老家伙一刀宰了,抛尸城外,也好过憋憋闷闷死在承乾宫里。
这是她自由后的第一个夜晚,夜已深,静悄悄的,油灯不灭,照出清冷的陋室,毫不讲究的家具桌椅,桌上有豁口的茶壶,这些实实在在的东西,让她觉得万分亲切,这才是她该呆的地方。她努力回想早上在妆台前选首饰的情境,再看看眼下,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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