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慈晏整理了一下情绪,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我从未见过母亲,小时候看三哥跟母后撒娇,就跟父皇闹,那时候父皇还是赵王。他问我:‘你真想要你娘?’说话时他脸上的冷笑我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左边嘴角上翘的弧度都那么清楚,就在眼前。看向我的眼神让我害怕,别说是看儿子,就是看寻常侍从也没有这般怨毒。我生来我就不是个讨喜的人,还求什么青眼,都是自取其辱。可到底年轻,做了许多事情,想挽回点什么,就是病了也不敢让父皇知道,怕他彻底不理我。”李慈晏静了很久,才又说:“这些事搁在我心头多少年了,一直没对人说过。其实我很想找个人来说一说,就像现在这样。”他松开怀抱时,趁机在霍云山肩上擦了泪,面对着她说:“就是这样的,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那么坚强,那么勇敢,有时候也会软弱,也会害怕,你还愿意要我吗?”
霍云山至此在明白李慈晏全部的意思,她怔住了,面前的这个男人把自己内心深处的痛苦和不堪坦露出来,然后问她还愿意爱吗?他把自己脆弱的心捧到她眼前,哪里还有人会狠心再在他心上捅刀?
她伸手抚上李慈晏的脸,拂去脸上的泪痕,把他的耳朵贴在自己胸口。
李慈晏听见她的心跳,拦腰抱住霍云山,双臂越收越紧,不知怎的,竟然咧开嘴恸哭起来,他多年的心结终于在温暖柔软的怀抱中解开。霍云山也垂泪,她遇到了一个不惜自己受伤也不愿让她受到伤害的人。
上天待她不薄。
等二人情绪平静了些,霍云山坦白说:“我是谢玉山。”
“我知道。”李慈晏闷闷地答道。
“但我不记得我是了。”
“我知道。”
“我不是太-子-党。”
“我知道。”李慈晏补了一句:“我信你。”
霍云山问:“你还知道什么?”
“还知道赦拓。”李慈晏索性把头埋在她柔软的肚子上。
霍云山眉毛一挑,问:“还知道什么?”
从她肚子上有个声音窜上来:“你有时候找男人挺瞎的。我这么好的不知道珍惜,偏偏去找他!”
霍云山舔了舔嘴唇,不置一词。
第 51 章
秋夜清寒,怀来南城门被悄悄打开。
一队士兵从城中溜出,守城的将士探头看了他们一眼,见是自家军队的铠甲,又缩回去了。
这队士兵清晰地暴露在明净的月光下,有人回首望见城门上“迎恩门”三个字,扭头朝南望去,他们的确是迎恩而去,投奔京城。
等这队人走远了,城门吱呀呀又关上。
李慈晏从城头现身,遥望南归的将士,面色平静。七爷跟在他身后,望着那队人发愣。
“从今日起,夜里有人出去就开城门,不放人进来便是了。”李慈晏说。
七爷被城头的寒风吹得反应有点儿慢,问:“说不好有人趁机坏事。”
李慈晏说:“突厥大汗大军南下未有大功,回去又被赦拓截在半道,他们内斗都忙不赢,哪里还有闲暇想其他的。”
铁七爷忽然问:“他们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去,没有尺寸之功,李慈煊会饶了他们吗?”
李慈晏想了想,没答,遥望明月,说:“只有这一夜了。”
铁七爷默默望了他一眼,看李慈晏双目明亮,略带期盼,忽然觉得这样的李慈晏也挺好。于是接道:“愿您心想事成。就是不知道他们能否体会到您的一片苦心。”还有朝中史官如何落笔,恐怕落得个千古骂名了。
李慈晏回首,冲他一笑。
铁七爷被看得怔住了一瞬,他向来知道李慈晏好仪容好样貌,但月下这一笑,让人着实惊艳。这大约便是爱情润养出的神采,是挥别旧事的洒脱,是美好的希望。
起风了,静悄悄的夜里,忽然一声尖锐的惊叫声响起,只有一半,就被掐灭。
李慈晏已经下了一级台阶,站住脚,跟铁七爷对视一眼,反身朝城头奔去,只见逃走的那队人马仍在视野内,一行人停下看落在最后的一个人从把一个什么东西从地上扛起推上马背。
李慈晏微微偏头,目光未移,又有断续的声音隐约传来。他心里有个猜测。
“殿下,殿下!”城内有人疾呼,声音被楼道扩散,大得吓人。
“霍大夫,不见了!”报信的正是帮铁七爷办事的那人。
李慈晏腿弯不禁打了个抖,扒开来人,朝楼下奔去。铁七爷还在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才,厢房门开着,人没了。”
话音还未落,铁七爷已经追上李慈晏,打开城门。
李慈晏翻身上马,说:“速去,调一队人来。”此时警戒未除,城门周围有军驻扎,片刻调来十多个骑兵,卸甲挎弓,随李慈晏出城。
追兵轻骑,逃兵累赘。眼看越追越近,李慈晏已经看清前面那人马背上夹着的是个套着麻袋的人。他拉满弓,没留神侧面一箭朝他射来,李慈晏朝右一偏,躲过箭,人却落下马,再抬头,那一队人已经折进山坳中。山中密林阴森,月光照不进。
他捂住右肩,忍了痛,翻身上马,问:“这箭从哪里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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